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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六


  §五十三、屢敗屢戰屢戰屢敗

  魏太太在這個環境中,她除了突然的跑開,實在也沒有第二個辦法。她固然嫌著兩個孩子累贅,她也更討厭這窮丈夫掃了她的面子。她走開以後,魏端本和孩子們要說什麼話可以不管。因為那些背後說的閒話,人家可以將信將疑的。她把這個問題拋到了腦後,放寬了心去赴她的新約會。

  那個在街鎮上相遇的女人,是這附近有錢的太太之一,她丈夫是個公司的經理,常常坐著飛機上昆明。有時放寬了旅程索性跑往國外。這一帶說起她的丈夫劉經理,沒有人不知道的。劉經理有一部小坐車,每日是上午進城,下午回家。有時劉經理在城裡不回家,汽車就歸她用。

  歌樂山到重慶六七十公里,劉太太興致好的時候,每天遲早總有一天進城,所以她家裡的起居飲食,無城鄉之別,因為一切都是便利的。他家也就是為了汽車到家便利的原故,去公路不遠,有個小山窩子,在那裡蓋了一所洋房。城裡有坐汽車來的貴賓,那是可以到她的大門裡花圃中間下車的。

  魏太太對於這樣的人家,最感到興趣。她走進了那劉公館的花圃,就把剛才丈夫和兒子的事,忘個乾淨了。那主人劉太太,正在樓上打開了窗戶,向下面探望,看看她來了,立刻伸出手來,向她連連地招了幾下。笑道:「快來快來,我們都等急了。」

  魏太太走到劉家樓上客廳裡,見摩登太太已坐了六位之多。

  三位新朋友,劉太太從中一一介紹著,兩位是銀行家太太,一位是機關裡的次長太太,那身份都是很高的。不過她們看到魏太太既長得漂亮,衣服又穿得華麗,就像是個上等人,大家也就很願意和她來往。這裡所謂上等人,那是與真理上的上等人不同,這裡所謂上等人,乃是能花錢,能享受的人,魏太太最近在有錢的婦女裡面廝混著,也就氣派不同。她和那位銀行家太太都拉過手。在拉手的時候,她還剩下枚鑽石戒指,自在人家眼光下出現。這樣,人家也就不以她為平常之輩了。

  十分鐘之後,劉公館就在餐廳裡擺下很豐盛的酒席招待來賓。飯後,在客廳用咖啡待客。女主人笑說:「到了鄉下來,沒有什麼娛樂,我們只有摸幾隻牌,贊成不贊成呢?」

  其實她所問的話,是多餘的,大家決沒有不贊成之理。六位來賓,加上主人劉太太和魏太太共是八位,正好一桌陣容堅強的唆哈。

  魏太太今天賭錢,還另有一個想法,就是今天給魏端本的三十萬元鈔票,雖然讓人家碰回來了,可是自己兩個孩子,就要讓丈夫帶走,丈夫雖然可以不管,孩子呢,多少總有點捨不得。趁著明天離開這裡以前,給他們四五十萬元,有這些錢,魏端本帶他們到貴陽去,川資夠了,就是在重慶留下,也可以作點小本生意。自己皮包裡有三十萬元資本,還可以一戰。今天當聚精會神,對付這個戰局,碰到了機會,就狠狠地下一大注。

  她這樣想了,也就是這樣做。其初半小時,沒有取得好牌,總是犧牲了,不下注進牌。這種穩健辦法也就贏了個三四萬元。當然!這和她的理想,相差得很遠。這桌上除了今天新來的三位女賓,其餘的賭友,是適用什麼戰術,自己完全知道。她們也許是打不倒的。至於這三位新認識的女友,可以說只有一個戰術,完全是拿大資本壓人。這種戰術,極容易對之取勝,只要自己手上取得著大牌,就可以反擊過去。

  她這樣看定了,也就照計而行,贏了兩回,此後,她曾把面前贏得和原有的資本,和一位銀行家太太唆了一牌,結果是輸了。這一下,未免輸起了火,只管添資本,也就只管輸。戰到晚上七點鐘,是應了俗話,財歸大伴,還是新來的三位女友贏了,魏太太除了皮包裡的鈔票,已完全輸光,還借了主人劉太太三十萬元,也都輸了。

  那三位貴婦人,還有其他的應酬,預先約好了的戰到此時為止,不能繼續,魏太太只有眼睜睜地看著人家飽載而去。偏是今日這場賭,女主人也是位大輸家,據她自己宣佈,輸了一百萬。三十四年春季,這一百萬還是個不小的數目。雖然魏太太極力地表示鎮靜,而談笑自看,叫是她臉皮紅紅的,直紅到耳根下去。這就向女主人道:「我今天有點事,預備進城去的,實在沒有預備許多資本,支票本子,也沒有帶在身上。」

  劉太太不等她說完,就搖了手攔著道:「不要緊的。今天我又不要錢用,明天再給我吧。」

  魏太太總以為這樣聲明著,她一定會客氣幾句的。那就借了她的口氣拖延幾天吧。不想和她客氣之後,她倒規定了明天要還錢。便道:「好的,明天我自己有工夫,就自己送來,自己沒有工夫,就派人送來。」

  劉太太道:「我歡迎你自己來,因為明天我的客人還沒有走呢。老王呀,滑竿叫來了沒有?」

  她說著話,昂頭向屋子外面喊叫著。屋子外就有好幾個人答應著:「滑竿都來了。到何公館的不是?」

  原來這些闊人別墅的賭博,也養活不少苦力。每到散場的時候,所有參與賭博的太太小姐,都每人坐一乘滑竿回家。好在這筆錢,由頭子錢裡面籌出,坐著主人的滑竿,可是花著自己的錢。坐滑竿也是坐著自己分內的,所以她毫不猶豫地,就告別了主人,坐著滑竿回到何公館來。

  這時,也不過七點半鐘,春末的天氣,就不十分昏黑,遠遠地就看到何公館玻璃窗戶,向外放射著燈光。她下了滑竿,一口氣奔到放燈光的那屋子裡去,正是男女成圈,圈了一張桌子在打唆哈。

  何太太自然也在桌子上賭,看到了魏太太就在位子上站了起來,向她招招手笑道:「來來,快加入戰團。」

  魏太太走近場面上一看,見桌子中間堆疊了鈔票,有幾位賭客,正把全副精神,射在面前幾張牌上,已達到了勾心鬥角的最高潮。

  何太太牽著她的手,把她拉近了,笑道:「來吧。你是一員戰將,沒有我們鏖戰,你還是袖手旁觀的。」

  魏太大對桌上看著,笑著搖了兩搖頭道:「我今天可不能再來了。下午在劉太太那裡,殺得棄甲丟盔,潰不成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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