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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六


  §二十六、如願以償

  在今日上午,范寶華掏出懷裡那個扁包,向魏太太晃了一晃,他是很有意思的,料著在今日全市為金子瘋狂的時候,現在有金首飾要送她,她不能不來。這時魏太太問起上午說的事,他就料著是指金首飾而言。因笑道:「我當然記得。幸而我是昨天買的,若挨到今天下午,出最大的價錢,恐怕也買不到一錢金子。」

  魏太太把頭低著,撩起眼皮向范寶華看了一看,抿了嘴笑道:「你……哼……恐怕騙我的吧?」說著,又微微地一笑。

  范寶華在她幾次微笑之後,心裡也就想著:人家鬧著什麼,把這東西給人家算了。他正待伸手到懷裡去探取那個扁紙包的時候,見魏太太扭轉身去看車子,大有要走的樣子,他立刻把要抬起來的手,又垂了下來了。笑道:「這時在大街上,我來不及詳細地和你說什麼。你七八點鐘到我家裡來找我吧。我還有要緊的事到萬利銀行去一趟,來不及多說了。你可別失信。」說著,伸手握著她的手,輕輕搖撼了兩下,接著對她微微一笑,立刻轉身就走了。

  魏太太雖然感到他的態度有些輕薄,可是想到他的懷裡還收藏著一隻金鐲子呢。這個時候,一隻鐲子,可能就值七八萬,無論如何,不能把這機會錯過了。她站在人行道上,望了范寶華去的背影,只是出神。這位范先生在她當面雖是覺得情意甚濃,可是一背轉身去,黃金漲價的問題就沖進了腦子,拔開大步,就奔向萬利銀行。當他走到銀行裡經理室門口時,茶房正由屋子裡出來,點了個頭笑道:「范先生,經理正在客廳裡會客呢。」

  他聽說向客廳去,卻見煙霧繚繞,人手一支香煙,座為之滿。何經理正和一位穿西服的大肚胖子,同坐在一張長籐椅上,頭靠了頭,嘀嘀咕咕說話。

  范寶華叫了一聲何經理,他猛可地一抬頭,立刻滿臉堆下了笑容,站起身來向前相迎,握了他的手道:「老兄真是言而有信,不到三點鐘就來了。我們到裡面去談談吧。」說時,拉了他的手,就同向經理室裡來。

  他不曾坐下,先就皺了兩下皺眉頭,然後接著笑道:「你看客廳裡坐了那麼些個人,全是為黃金漲價而來的,守什麼秘密,這消息已是滿城風雨了。怎麼樣?你有了什麼新花樣?」說著,在身上掏出一隻賽銀的扁煙盒子,按著彈簧繃開了蓋子,托著盒子到他面前,笑道:「來一支煙,我們慢慢地談談吧。」

  主客各取過一支煙,何經理揣起煙盒子,再掏出打火機來,打著了火,先給客人點煙,然後自己點煙,拉了客人的手,同在長沙發上坐下,拍了范寶華的肩膀道:「我姓何的交朋友,實心實意,不會冤人吧?」

  范寶華笑道:「的確是實心實意,不過我想著貴行雖不在乎千把兩黃金的買賣,但是黃金官價一提高,你們讓出去了,就是整千萬元的損失,這……這……」

  他不把話來說完,左手兩個指頭,夾了嘴角上的煙捲,右手伸到額頂上去,只管搔著頭髮。何經理吸著一口煙,噴了出來。笑道:「范先生,你想了這大半天,算是把這問題想明白過來了嗎?這些問題,暫時不能談,不過我可負責說一句,假使你這時有款子交給我,我准可以在明天下午,照你給錢的數目,付給你黃金儲蓄定單,決計一錢不少。你若放心不下,你就不必做,這問題是非常的簡單。」

  范寶華笑道:「我若是疑心你,我今天下午就不來了。我打算買進三百兩,你可以答應我的要求嗎?」說著,就把帶來的皮包打開,由夾縫裡取出一張支票,對著何經理揚了一揚,因笑道:「六百萬還差一點零頭,我可以找補現款。」

  何經理道:「差點零款沒有關係,你就不找現,我私人和你補上也可以。」

  范寶華聽了,臉上又表現了驚異的樣子。他的話還不曾說出來,何經理已十分明瞭他的意思,便笑道:「當然,你所謂零頭,不過三五萬的小數目。若是差遠了,我有黃金儲蓄單,還怕變不出錢來,反而向你貼現嗎?」

  范寶華直到這時,還摸不清他這個作風,是什麼用意。好在是求官不到秀才在,縱然萬利銀行失信,不交出三百兩黃金儲蓄單,給他的六百萬元,作為存款,他們也須原數退回,於是不再考慮,立刻把得來的那張支票,交給何經理。笑道:「貴行我的戶頭上,還有百十萬元,難道我有給不付,真讓何經理代我墊上零頭不成?何況零頭是七十四萬呢?」說著,在身上掏出了支票簿,就在經理桌上,把支票填上了。

  何經理口銜了支紙煙,微斜地偏了頭,看他這些動作。他將支票接過去之後,便將另一隻手拍了兩拍范寶華的肩膀,因笑道:「老兄,明天等我的消息吧。」

  正說到這裡,他桌上的電話機,鈴叮叮地響了起來。何經理接了電話之後,手拿著耳機,不覺得身子向上跳了兩跳,笑道:「加到百分之七十五,那可了不得,你是大大地發了財了,是是是,我儘量去辦。好,回頭我給你電話,沒有錯。五爺的事,我們無不盡力而為。好好,回頭見。」

  他放下了話筒,遏止不住他滿臉的笑容,轉身就要向外走。他這時算是看清楚了,屋子裡還站著一個人呢。便伸著手向他握了一握,笑道:「消息很好。」

  范寶華道:「是黃金官價提高百分之七十五?」

  何經理笑道:「你不用多問,明天早上,你就明白了。哈哈!」說著,他正要向外走,忽然又轉過身來,向范寶華笑道:「我實在太亂,把事情都忘了。你的送款簿子帶來了沒有?應當先完成手續,給你入帳。」

  范寶華覺得他這話是對的,這就在皮包裡取出送款簿子來交給他。何經理按著鈴,把茶房叫進來,將身上的支票掏出,連同送款簿,一併交給他道:「送到前面營業部給范先生入帳,免得他們下了班來不及。」說畢,回頭向范寶華笑道:「你坐一會兒,我還要到客廳裡去應酬一番。」說完了,他也不問客人是否同意,逕自走了。

  范寶華在經理室坐著吸了一支紙煙,茶房把送款簿子送回。他翻著看看那六百萬元,已經寫上簿子,便揣起來了。坐在沙發上又吸了一支煙,何經理並沒有回來,他靜靜地想到了魏太太會按時而來,也不再等何經理回到經理室,夾了皮包就向回家的路上走。走了大半條街,身後有人笑著叫道:「范先生,還走啦,讓我們老等在茶館裡嗎?」

  范寶華呵喲了一聲笑道:「我倒真是把你們忘了。你不知道,我急得很。」說話的是陶伯笙,迎上前低聲笑道:「我剛才特意到這街上銀樓去打聽行市,牌價並沒有變動,可是比上午做得還緊,你就是要打一隻金戒指他也不賣了。這種情形無疑的,明天牌價掛出,必定有個很大的波動。你說急得很,怎麼樣?還沒有抓夠頭寸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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