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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一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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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炳貴被他挖苦了幾句,也不好怎樣駁他,也只得付之一笑。從這天起,汪炳貴幹汪炳貴的,牛古琴幹牛古琴的,不談合作的話。但是三四天之後,彭如心的保案,已經保了上去。至於金子純要做內蒙屯墾使的消息,倒很仿佛起來。還有些比牛古琴路子寬大些的人,曾到處去打聽,據府院機關裏的人說,都沒有這個消息。一些打算重到金子純手下去混差事的人,又有些心慌意亂起來。 牛古琴四處打聽,也覺得金子純複出的話不可靠。若是果有其事,柴執中是他的先鋒,沒有不出頭的。因此軟了下來,不敢再對人說快要出京了。有一天下午,牛古琴正把煙癮過足了,推開門對外一望,只見滿會館的人,你屋子裏跑到我屋子裏,交頭接耳,唧唧噥噥說個不了。牛古琴不知有什麼事,見邵述堯背著兩隻手在院子裏散步,口角不住地微笑,便上前打聽,為了什麼事。邵述堯道:「怎麼著,這事你還不知道嗎?」 牛古琴道:「什麼事?不知道。」 邵述堯道:「就是彭老先生的事發表了。」 牛古琴道:「是保的薦任職,已經見了命令嗎?」 邵述堯道:「那是十拿九穩的事,不算什麼。況且他老人家有的是大路子。薦任職要不要,都不成問題。」 牛古琴道:「然則是江西那邊的知事發表了嗎?」 邵述堯道:「幹知事,原是他老人家一句門面話。難道當真他要幹這個小事嗎?」 牛古琴道:「不是知事,是什麼事發表了?」 邵述堯脖子一揚,說道:「哼,我告訴你吧。現在江西省長來了電報,請他當秘書長哩。」 牛古琴道:「這話當真?」 邵述堯道:「會館裏誰不知道,你不信,去問問他們看。」 牛古琴道:「本來呢,江西省長是唐雁老的學生,唐雁老的人,他當然要重用。不知道怎樣突然而來請彭老先生當秘書長?」 邵述堯道:「那自然有緣故在內。」 牛古琴道:「你知道這緣故嗎?」 邵述堯笑道:「牛先生,你又何必打聽呢。旁人打聽了,無非想鑽這條路子,大小弄點兒事,你是有差事可辦的人,打聽了有什麼用呢?」 牛古琴被他挖苦了幾句,默然地走了,後來向別人打聽,果然這話不錯。當天晚上,早早預備了一盒上好的煙膏,沏上一壺上好的茶,等汪炳貴由彭如心屋子裏退回自己屋裏來的時候,便兩手捧著煙盤子,一隻手的指頭勾著茶壺柄,一隻手的指頭,勾著一捆點心包,於是一齊送到汪炳貴屋子裏來。他說道:「大哥,你為彭老先生的事,也累極了,我們燒兩口舒服舒服。」 說時,牛古琴將煙盤陳列在汪炳貴床上,茶壺、點心包也擺好了。依著汪炳貴的心裏,恨著牛古琴有了差事,便不來招呼,就不理他了。但是自己又好燒兩口,見他東西全送了過來,未免也有點兒想抽。況且俗語說:「官不打送禮的,狗不咬拉屎的。」 他既然送了禮,也不能給他太難堪,便道:「我今天不想抽煙呢。」 牛古琴道:「我這是托人想法子,弄來一兩多存土,味醇厚極了。」 汪炳貴道:「煮了多少膏子,我看看。」 說時,汪炳貴也走到床邊來坐下。順手將那瓷器煙缸,掀開蓋子來一看,裏面盛了一缸濃而黑亮的煙膏。湊到鼻子上一聞,做秋梨、佛手、沉檀三種東西的香味,口裏贊不絕聲地說「好煙」。牛古琴笑道:「我是特為熬了這一點兒東西,和大哥同用的。你先玩一口試試。」 汪炳貴道:「還是搬到你那邊去吧,我只試試,並不抽。」 牛古琴道:「搬了來,就在這裏燒吧,何必又費一道手腳,再搬回去呢?」 說時,汪炳貴已經躺下了,頭枕在被服條上,側著身子,對著煙燈。牛古琴哪敢怠慢,立刻做了個很大的煙泡子,按上煙斗去,順過煙槍來,請汪炳貴抽。汪炳貴手捧著煙槍道:「你先抽吧。」 牛古琴也沒說什麼,只管把煙槍伸了過來。汪炳貴無法,只好抽將起來,接上抽了幾口。牛古琴慢慢地便把話來引他,說道:「彭老先生這回到江西去,老哥一定是跟去的了。」 汪炳貴道:「他老人家大大小小的事,都少不了我,我怎能不去呢。」 牛古琴道:「大哥去了,打算幹什麼事?」 汪炳貴道:「那怎樣能預定呢?不過以我和彭老先生的關係而論,總不至於去賦閑罷了。」 牛古琴道:「老哥這樣人才,漫說和彭老先生,還有師生之誼,就是素不認識,只要他知道你的本事,就非請你不可呢。」 說著,笑了一笑,又道:「我可不是恭維話。我向來不亂恭維人的。」 牛古琴一面給汪炳貴燒煙,一面說道:「聽說江西省長已經打了電報來,請彭老先生去當秘書長,這是一樁好事呀,不知道彭老先生幾時榮行?」 汪炳貴道:「大概多則十天,少則一個星期吧。」 牛古琴道:「聽說唐雁老保的是知事,怎樣又改請他當秘書長?」 汪炳貴煙抽得很高興,按著大煙炕上好談心的例子,竟老實說起來,說道:「原來是保的知事,因為那邊省長衙門裏,少一個會作古文的人。」 牛古琴道:「這很怪呀,他要會作古文的人做什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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