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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〇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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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談國賢到了這時,一樣地也會發些議論,對那姓馮的道:「剛才柴會辦對我十分客氣,留我和朱局長,在他那裏便飯。在座的還有朱秘書,就是朱局長的令兄。聽說和柴會辦感情最好,人家也是一個簡任職呢。可惜老哥沒去,去了豈不多認識一個朋友。再說柴會辦這一桌便飯,名曰便飯,其實是一桌上等的酒席。就說那碗紅燒鯽魚,不是柴會辦用的廚子,哪里弄得出來?」 馮自安道:「柴會辦住在公寓裏,難道自己還要用廚子嗎?」 談國賢道:「自然,像他這樣的闊人,帶個把廚子,還算什麼。」 朱國棟在吃飯的時候,倒是看見柴執中吩咐公寓裏夥計,添菜的。以為談國賢這老實人,卻是誤會了,便笑道:「菜倒是公寓裏備的。後來菜不夠,不是柴會辦吩咐公寓夥計,添一碗榨菜炒肉絲嗎?」 談國賢道:「是,不錯。但是柴會辦吩咐夥計,轉告自己廚子,也未可知哩。」 馮自安道:「只要是柴會辦請我們吃飯,就是把我們當朋友一般看待,那是十分有面子的事情,至於是不是會辦自己廚子弄的,我以為那倒不成問題。」 談國賢道:「這話不錯,同人中,無論新人舊人,除了柴會辦那回普遍請大家吃回大菜而外,有幾個吃過便飯的?」 朱國棟聽說,面上倒是很有得色,便說道:「不瞞馮先生說,我今天和柴會辦會面,還是第二次,由此說來,他對我倒是二十四分客氣了。」 談國賢道:「那自然,我們怎能和朱局長相比呢。」 大家坐了一會兒,也無甚可說的,那馮自安便告辭出去,談國賢依舊衣冠齊楚的,手上拿著手杖,把他送到房門口,取下頭上帽子,各自一鞠躬,然後退回。朱國棟看見他們這樣客氣,自己也只得送到房外,不料馮自安一轉身,就在前面第二間屋子裏進去了。 朱國棟心裏,倒是很納悶,心想若是他們每次見面,都是這樣,那就不勝其麻煩,我倒弄不慣呢。與談國賢又談了一會兒,覺得乏味得很,便告辭道:「我們過一天會吧,還要到家兄那裏去一趟,看看柴會辦有什麼話沒有。」 談國賢道:「朱局長有公事在身,兄弟不敢留,過幾天再去奉看。」 朱國棟道:「不必客氣,一兩天內,我也要搬到這裏來的。柴會辦不是這樣當面吩咐的嗎?」 談國賢道:「是,柴會辦這樣吩咐,我們就應該這樣做。」 說著將朱國棟一路送出房門。朱國棟道:「我們常會,可以不必這樣客氣。」 談國賢道:「是,不過兄弟也要去回拜馮先生呢。」 朱國棟見他執意如此,也就不必攔阻,由他斯文一脈地拿著手杖,頂著帽子,送到大門口。 朱國棟到了朱神機家裏,候了半天,朱神機才回來。朱神機一見,便對朱國棟道:「恭喜恭喜,大功告成,老弟已經榮任局長了。」 朱國棟道:「這全是老哥栽培之德,我是十分感激的。」 說時,眯著眼睛,止不住要笑。朱神機道:「老叔要得著兄弟發表了這個消息,你看他有多麼快活。」 朱國棟笑道:「我想拍一個電報回家去,大哥你看使得嗎?」 朱神機道:「報喜信,那有什麼使不得。」 朱國棟道:「大哥你看要用什麼口氣才對?」 朱神機疑心他自己不好意思給自己報喜,便道:「自然是旁人的口氣,就是愚兄代你報一個信,也不要緊。」 朱國棟道:「那怎麼敢當?我暫且擬一張稿子給大哥看看。」 說著,便要了紙筆,伏在桌子上,提筆斟酌了一會兒,然後起了一張稿子,遞給朱神機。接過來一看,那電稿上寫道: 右電煩送江蘇省徐州城外三十里鋪廣太雜貨寶莊。捷報貴府部立成斌學校學員朱大老爺印國棟,蒙大總統特派籌辦閩海水產稅收事宜金、會辦閩海水產稅收事宜柴,委任為籌辦閩海水產稅公署一等分局長,即刻領憑上任。恭祝祿位高升。 閩海水產稅駐京辦事處夫役人等恭叩 朱神機看了,拍著他的肩膀笑道:「我的老弟台,你怎樣會弄上一張報單?字太多了。你不怕消耗電報費嗎?」 朱國棟道:「這個我也知道,只因有個緣故在內,不這樣不行。」 朱神機道:「這還有什麼緣故?我倒猜不出,你且說出來。」 朱國棟笑道:「大哥,這個你有什麼不明白的。我們鄉下,要是哪個做了官,照例是要報單的。我總怕鄉下人外行,不知道我官銜的稱呼。回頭我的電報一到家,要是簡單些,他們摸不著頭腦,亂七八糟胡諂起來,諂得過分些,無非討個吉兆,那還不算什麼,若是諂得小了,與兄弟的名譽很有關係。所以我的意思,索性代擬一張報單,由電報拍了回去,又詳細又快,豈不是好。雖然電報多幾個字,花個十塊二十塊,也就夠了,那又算什麼呢。」 朱神機道:「原來如此,老弟也說得是。現在事情都大妥了,老弟,你那個款子,明天也應該由銀行裏取出來。我好替你繳出去,把委任狀弄下來。」 朱國棟道:「我正是為了這事,在這兒專等大哥。前回我托大哥和他們商量,少繳一些的話,不知道他那一方面,答應了沒有?」 朱神機道:「我既然答應了,就是前途不肯,我墊也要給你墊出幾百塊,好讓你少出些呀。」 朱國棟道:「這就不敢,真是前途不肯時,就作為罷論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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