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張恨水 > 京塵幻影錄 | 上頁 下頁 |
| 一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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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同秀大笑,說道:「我這樣會弄錢,你應該預備些好菜我吃晚飯。」 黃太太道:「你今天不是有個什麼總長請你吃飯嗎?怎樣還要回來吃飯?」 黃同秀道:「咳!你哪裏知道!當議員,當代表,全靠自己交遊廣,應酬多,才可以號召得動。我若在一個地方吃酒,從第一道菜,吃到末一道菜,豈不是表示你今天只有這一處宴會。所以凡是到人家家裏去吃酒,總要到宴後走得早,才可以顯出應酬之忙。今天汪總長那裏人多,他們都老守著!我偏要早走些,顯得今天多有兩處約會,本領比他們大些。」 黃太太道:「吃一餐飯罷了,還有這些緣故。」 連忙就吩咐老媽子,給他炒了一碗雞蛋飯。黃同秀吃得飽了,然後又出門坐車子到西方飯店來。 這個地方,黃同秀是每天必到的,所以一出門,黃同秀照著習慣,就往這裏來。一直到了下車,走進飯店去,他才想起來了,自己不是對富優仕說,在許代表家裏耍錢嗎?這裏,富優仕也是天天來的,設若碰見,怎樣說回來?但是已經進門來了,也不好退回去。樓上五號房間,是劉純在那裏住著,他一定不在家,我去敲一敲門。茶房說不在家,我回身再出,不要進十二號房間就得了。主意算定了,他逕自上樓。他走到五號房門口一推門,門隨手而開,裏面坐了一桌人,打麻雀牌,富優仕偏偏在內。黃同秀走到這裏,進又不好,退又不好,倒愣住了。那桌子上面,還有個包宇塵,他看見了,連忙嚷著道:「來遲了,來遲了。」 他身邊坐的是玉妃,也笑著叫了一聲「黃老爺」。黃同秀這才想起來了,包宇塵今天借這屋子和玉妃抽頭,笑著對玉妃道:「我在陳督軍代表那裏吃酒,吃完了,都要上場了,忽然想起今晚是包老爺給你做花頭,我不能不來,所以我就丟了那邊到這邊來了。」 玉妃笑道:「這真是給面子呀。」 就在桌上拿了一根煙,遞給黃同秀,親自擦火柴,給他點著。桌上的牌局,已經有人和了一牌。富優仕手上操著麻雀牌,昂著頭問黃同秀道:「這麼快,你就來了。」 黃同秀道:「我只吃飯,沒有入局,自然要不了什麼時候。」 富優仕道:「有些什麼人在那裏打牌?」 黃同秀道:「張成伯也在那裏。據他對我說,他並沒有辭職的意想。財政上面,他已經想了一個籌款的路子,不日就可發表,他哪裏會不幹?」 正說得有味,見茶几上,放著一份晚報,順手摸起來一看,只見一行大字題目,是財政總長張成伯赴津,另外有一行小題目,是今天下午四時乘票車前往,辭意殆已十分堅決矣。黃同秀看見,黃色的臉上,頓時變成了古銅色。搭訕著,一面彎著腰對痰盂子吐痰,一面將晚報塞在沙發椅子底下。銜著煙捲,背著手,站在一邊看牌。 這晚上,包宇塵的手氣不很好,四圈牌,就輸了二百多塊。此外還有兩位打牌的,一位是十二號房間的主人翁許五爺,一位是本號房間主人翁劉純。恰好兩個代議士,戰兩個非代議士。包宇塵身邊,坐著一位女賓玉妃,給他做參謀,許五爺後身,也坐著一位女參謀,名字叫紅海棠。包宇塵許久沒有和牌,自己不覺得怎樣。玉妃因為他是給自己做花頭的,總希望他贏幾個錢,免得他又花錢,又喪氣。只要別人一和,他就在後面罵道:「短命的牌,你瞧瞧。」 一會兒臨到包宇塵的莊,玉妃道:「這一牌准和,你漲兩點骰子瞧瞧。」 包宇塵一笑,當真一擲骰子,喊著「漲兩點」。誰知取起牌來,十四張牌東西南北中白髮,各有一張,去了一半,此外也盡是些麼九張子,玉妃罵道:「你的手,做什麼事了。摸些這樣不上眼的牌,我不看了。」 說畢,一扭身子離開座位,坐到一邊沙發上去。許五爺對包宇塵道:「你聽見玉妃罵你沒有?」 包宇塵卻對紅海棠笑道:「我沒聽見,他罵我什麼?」 紅海棠把頭一偏,說道:「我管不著。」 那玉妃在沙發上坐了一會兒,又忍不住,還是坐過來看牌。說道:「咳!還是這樣的牌,來,我替你摸兩牌吧。」 包宇塵笑著起身,當真讓她摸兩牌。那邊紅海棠對許五爺道:「我也來替你摸兩牌,好不好?」 許五爺伸了一個懶腰,笑道:「可是可以的,你得仔細一點兒。」 紅海棠聽說,就用身子去擠許五爺說道:「哪,起來吧。」 許五爺也只得笑著站起來,由紅海棠接手去打。劉純和富優仕,都大嘩起來,笑著說道:「你們都用女參謀,做車輪戰法,那我們太吃虧了。」 包宇塵笑道:「我今天來個新發明,都用女參謀打牌,我們大家在一邊旁觀,你看好不好。」 劉純拍手站起來,笑著說道:「可以,可以,我先同意。老富一個人,當然要服從多數。」 富優仕笑道:「我並沒有女參謀,怎麼辦呢?」 紅海棠道:「富老爺,你就不用客氣了,綠玉和你的交情,還算錯嗎?」 包宇塵就在旁邊一個桌子抽屜裏,拿出一遝局票,用著房間裏現成的筆墨,給富優仕填了綠玉。填了一張,停住筆回頭笑著對劉純道:「你是春燕無疑的了。」 劉純只笑了一笑。包宇塵將局票填好,交給茶房,說道:「你們快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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