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張恨水 > 五子登科 | 上頁 下頁 |
四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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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正驚奇這位小姐很美,可是那位老太太和那位小姐,不約而同的向他點了一點頭,而且滿臉甚笑容。尤其是這位小姐,笑容十分好看。人家向他笑著,他當然也點頭向人家笑著,而這位小姐還叫了一聲「金專員」。他當然不知道怎樣回稱人家,而且三輪車子過去得很快,也不容許他回稱什麼,車子就過去了。他歎了一聲道:「這是什麼人,好面熟,我竟一時想不起來是誰。」 張丕誠笑道:「你怎麼會不記得呢?不就是我們著房子遇到的那位劉老太太和劉小組嗎?」 金子原「哦」了一聲,連連的拍了兩下掌,好像他對於這個遇合十分高興的樣子。張丕誠一看專員這副德行就把他五臟都看透了,於是低聲笑道:「這位劉太太和我相當熟識。假使專座願意破費點……」 金子原也低聲笑道:「你不要瞎說,人家規規矩矩的,我們有多少錢,到處賣弄!」 張丕誠笑道:「專座誤會我的意思了。我是說專座能破費一點工夫的話,我來請一次客,大家先談談。他們那房子,我們因為事忙,始終沒有談過,這不正好有詞可借嗎?」 金子原這才放大了聲音,駁了他兩個字:「胡說!」 站在兩旁的司機,看到這位金專員和張先生輕言細語的道論,也不知他們說著這汽車上有什麼毛病,還是開車子的人有什麼不稱職之處?彼此呆呆的站著,各個雙目注視,看他究竟發下什麼命令。不過看他們面色,笑嘻嘻的好像不是在生氣,這才放了心。 金子原偶然回頭,覺得這些司機正有所等待,於是也就回轉頭來一正了臉色向張丕誠道:「好了,這些車子,我都檢驗過了,你就把這部車子送到陳六爺那裡未吧。你若不去,拿我一張名片去也可以。」說著,對一輛烏漆的小座車,指了一指。張丕誠道:「好的。我坐自己的汽車,把這部車子押送了去。」 金子原道:「要去,你就去,我還有的事要你去辦。」說著,他先轉身子向屋裡面來。張丕誠緊跟了在後面,低聲道:「專座叫我辦的事我知道,你不用和我說,我也知道,不是為了送姓田的一部汽車嗎?如果給楊小姐聽到,那又是一個麻煩。」 這時金子原已走到裡面屋子的走廊上了,便回轉身來,向張丕誠望著,說道:「這個,我還要考慮考慮。」說時,向張丕誠丟了個眼色。這時,楊露珠隔了玻璃窗,伸了頭向外望著。看到他兩個人這般行動,倒很有點疑心,索性跟著走了出來,掀了正屋的門簾道:「天氣有些涼,你們老在院子裡站著作什麼?」 金子原伸出兩手,扛了幾下肩膀,作出外國人那種考示歉意的樣子。這讓楊露珠更疑心了。她想,張丕誠這傢伙,晝夜都在獻美人計,大概這又定局去捧田寶珍了。她裝著很興奮的樣子跑了出來,攜著金子原的手,連跳了幾下,笑道:「外面很冷呀,快到屋子裡面去吧。」說著,拉了金子原的手心,就向屋子裡拖。表面上是不讓專員受冷,事實上她是拖開他和張丕誠的陣線。 金子原被楊露珠拉進了屋子,張丕誠就溜走了。金子原笑道:「你現在不大避嫌疑了。」 楊露珠道:「避什麼嫌疑?反正人家都說我是你未來的太太。我不避嫌疑,倒是名正言順些。你信不信,過兩天,我索性把鋪蓋行李也搬了進來。」 金子原見她單刀直入,就不敢再用話去逗引她,只是微笑著。這時正好杏子送進一疊單據來,楊露珠向她笑道:「杏子,你快喝我們的喜酒了,不久我就和專員結婚了。」 杏子笑道:「那太好了。我也可以多得一份賞錢。」 金子原立刻把話扯開,問道:「什麼單據,要你拿了來?」 杏子道:「是館子裡的帳單。勤務把帳單送到院子裡,沒有敢拿進來。」 楊露珠道:「為什麼不敢進來呢?楊小姐和金專員的事,根本不避人。」 金子原不理會她這些話,架起腿來,坐在沙發上,將單子一張張的掀著看。有些帳單,是劉伯同代他簽字的,其中居然有一張是楊露珠代簽字的。數目不多,只有一千多元。他在這裡看帳單,楊露珠走過來,靠著沙發站著,低頭一同觀看。看到了自己簽字的那張單據,就拍了金子原的肩膀一下,笑道:「這是我請吃烤鴨的。那天皮包裡沒帶錢,只好簽字了,怎麼也送到專員公館來?」 金子原道:「這一陣子,天天在館宇裡進出,帳房茶房,對我們都是很熟的。也知道我們是—路的,當然到這裡來收款了。」 楊露珠道:「這錢付了沒有?」 金子原道:「當然付了,前幾天我已經把進出的瑣碎帳目,交給一位姓馮的辦理。這個人也是伯同介紹的。這是付過之後的單子繳上來讓我過目的。」 楊露珠道:「這姓馮的當出納多少天了?」 金子原道:「不到一個星期。」 楊露珠拍手笑道:「你看,人家來了還不到一星期,也知道楊小姐簽了字,就可以到專員這裡來拿錢。這情形不是十分朋顯嗎?害臊有什麼用?乾脆我都說出來好了。說出來也不過是這麼回事。杏子,你看我這個態度好不好?」 杏子原是遠遠的站著,忽然聽見楊小姐指明著她來問,只好抿嘴笑著,連連點頭。金子原眼看這一對膩友嬌姬,都站在面前爭媚,心裡想到在重慶的時候,看到朋友家裡,用一個年輕的女人就羡慕不置,那實在也是太不開眼了,想到這裡,不禁望著兩人噗嗤一笑。 §第十四 來客本無關加衣盡禮 待人原有意握手如狂 楊露珠站在金子原身邊,忽然見他一笑,這倒有些不解,便問道:「好好的笑什麼?」 金子原道:「昨天晚上朋友和我談了一個笑話,我想起來很好笑。」 楊露珠道:「什麼笑話呢?」 金子原道:「是個葷笑話,不便說給小姐們聽。」 楊露珠頭一偏道:「什麼笑話?准是你想起田寶珍的戲來了。今天晚上,你是幾排座幾個包廂呀?」 金子原道:「一切由張丕誠代辦,晚上還有一頓吃呢,是老張作東,你別忘了。——杏子,你也去聽戲嗎?」 她搖搖頭道:「我不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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