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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回 壯士不還高歌傾別酒 故人何在熱血灑邊關(3)


  何麗娜不等他說完,便搶著道:「你等我再問一句,你讓我到德國留學求得學問來做什麼?」

  何廉道:「為了你好自立呀。」

  何麗娜道:「這不結了!我能自立,要家產做什麼?錢是我要的,自己不用,家樹他更不能用。爸爸,你不為國家做事,發不了這大的財。錢是正大光明而入者,亦正大光明而出。現在國家要亡了,我勸你拿點錢來幫國家的忙。」

  何廉笑道:「哦!原來你是勸捐的,你說,要我捐多少呢?」

  何麗娜本靠在父親椅子邊站著的,這時突然站定,將胸脯一挺道:「要你捐八十萬。」

  何廉淡淡的笑道:「你胡鬧。」說著,在茶几上雪茄煙盒子裏取了一根雪茄,咬了煙頭吐在痰盂裏。自己起身找火柴,滿屋子走著。

  當下何麗娜跟著她父親身後走著,又扯了他的衣襟道:「我一點不胡鬧。對你說,我要在北平、天津、唐山、灤州、承德、喜峰口找十個地方,設十個戰地病院。起碼一處一萬,也要十萬,再用十萬塊錢,作補充費,這就是二十萬。家樹他要立個化學軍用品製造廠,至低限度,要五十萬塊錢開辦,也預備十萬塊錢作補充費。合起來,不就是八十萬嗎?你要是拿出錢來,院長廠長,都用你的名義,我和家樹,親自出來主持一切,也教人知道留學回來,不全是用金招牌來騙官做的。」

  何廉被她在身後吵著鬧著,雪茄銜在嘴裏,始終沒有找著火柴。她在桌上隨便拿來一盒,擦了一根,貼在父親懷裏,替他點了煙,靠著他道:「爸爸,你答應吧。我又沒兄弟姊妹,家產反正是我的,你讓我為國家做點事吧。」

  何廉道:「就是把家產給你,也不能讓你糟蹋。數目太大了,我不能……」

  何麗娜跳著腳道:「怎麼是糟蹋?沈國英只有八萬元家私,他就拿出六萬來,而且自己還去當義勇軍啦。你自說的,有一百二十萬,就是用去八十萬,還有四十萬啦,你這輩子幹什麼不夠?這樣說,你的錢,不肯正大光明的用去,一定是貨悖而入者亦悖而出。得!我算白留學幾年了,不要你的錢,我自己去找個了斷。」說畢,向何廉臥室裏一跑,把房門立刻關上。

  何太太一見發了急,對何廉道:「你抽屜裏那支手槍……」

  何廉道:「沒收起……」

  她便立刻捶門道:「麗娜,你出來,別開抽屜亂翻東西。」

  只聽到屋子里拉著抽屜亂響,何麗娜叫道:「家樹,我無面目見你,別了。」

  何太太哭著嚷了起來道:「孩子,有話好商量呀,別……別……別那麼著。我只有你一個呀!你們來人呀,快救命囉!」

  何廉也只捶門叫道:「別胡鬧!」早有兩個健僕,由窗戶裏打進屋子去,在何麗娜手上,將手搶奪下,開了房門,放老爺太太進去。

  何麗娜伏在沙發上,藏了臉,一句不言語。何廉站在她面前道:「你這孩子,太性急,你也等我考量考量。」

  何麗娜道:「別考量,留著錢,預備做亡國奴的時候納人頭稅吧。」

  她說畢,又哭著鬧著。

  何廉一想:便捐出八十萬,還有四五十萬呢。這樣做法,不管對國家怎樣,自己很有面子,可以博得國人同情。既有國人同情,在政治上,當然可以取得地位……想了許久,只得委委屈屈,答應了姑娘。

  何麗娜噗嗤一笑,才去睡覺。

  這個消息,當然是家樹所樂意聽的,次日早上,何麗娜就坐了車到陶家來報告。未下汽車,劉福就迎著說:「表少爺穿了長袍馬褂,胳臂上圍著黑紗,天亮就出去了。」

  何麗娜聽說,連忙又把汽車開向劉將軍家來。路上碰到八個人抬一具棺材,後面一輛人力車,拉著沈大娘,一個穿破衣的男子背了一籃子紙錢,跟了車子,再後面,便是家樹,低了頭走著。何麗娜歎了一口氣,自言自語的道:「就是這一遭了,由他去吧!」

  於是再回來,在陶家候著。直到下午一兩點鐘家樹才回來,進門便到書房裏去躺下了。何麗娜進去,先安慰他一頓,然後再把父親捐款的事告訴他。家樹突然的握住她的手坐起來道:「你這樣成就我,我怎樣報答你呢?」

  何麗娜笑道:「我們談什麼報答。假使你當年不嫌我是個千金小姐,我如今還沉醉在歌舞酒食的場合,哪裏知道真正做人的道理!其實還是你成就了我呢。」

  家樹今天本來是傷心之極,聽了何麗娜的報告,又興奮起來。當日晚上,見了何廉,商議了設立化學軍用品製造廠的辦法,結果很是圓滿。

  這消息在報上一宣佈,社會上同情樊、何兩個熱心,來幫忙的不少,有錢又有人,半個月功夫,醫院和製造廠,先後在北平成立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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