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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回 種玉來遲解鈴甘謝罪 留香去久擊案誓忘情(2)


  夏雲山笑道:「既然你有這種好的印象,我可以先說了。國英對於令愛,他是十分的欽慕,很願意兩家作為秦晉之好。不過他揣想著,怕何總長早有乘龍快婿了。四處打聽,有的說有,有的又說沒有,特意讓我來探聽消息。」

  何廉聽了這話,不免躊躇一番,接著便道:「實不相瞞。小女以前沒有提到婚姻問題上去。最近兩個月,才有一位姓樊的,提到這事,而且僅僅是前兩天才定局的。」

  夏雲山道:「已經放定了嗎?」

  何廉道:「小女思想極新,姓樊的孩子,也是個大學生,他們還需要什麼儀式?」

  夏雲山聽了這話,不覺連歎了兩口氣道:「可惜,可惜!」

  默然了許久,又道:「能不能想個法子轉圜呢?」

  何廉道:「我要是個舊家庭,這就不成問題了,一切的婚姻儀式都沒有,我隨便的可以把全域推翻。於今小孩子們的婚姻,都建築在愛情之上,我們做父母的,怎好相強!小女正是和那姓樊的孩子,去消磨這星期日的時光去了。等她回來,我再問她,對於沈統制的盛意,我也只好說兩聲『可惜』。不過見了沈統制,請你老哥還要婉婉的陳說才好。」說著,向夏雲山連拱了幾下手。

  夏雲山對於這個月老做不成功,大是掃興,然而事實所限,也沒有法子,很是掃興的告辭走了。

  當夏雲山出去的時候,何麗娜正自回來,到了母親房裏,告訴今天很是快樂。何廉在一邊聽到,卻不住的歎氣,就把夏雲山今晚的來意說了一遍。

  何麗娜道:「爸爸不必躊躇,你的意思我知道,以為我的婚姻,你不能勉強;可是沈國英掌有兵權,又不敢得罪他。那不要緊,我明天親自去見一見他,把我的困難告訴一遍,也許他就諒解了。」

  何廉道:「你親自去見他,有些不妥吧?」

  何麗娜道:「那要什麼緊,難道他還能把我扣留下來嗎?」

  她說畢,倒坦然無事的去睡覺了。

  到了次日,何麗娜一早起來。就到沈宅去拜會。原來沈國英前曾娶有夫人,亡故了兩年,現在丟下了一兒一女,上面還有兄嫂,因之他雖沒有家眷,卻也有很大的住宅。何麗娜打聽得他九點鐘要上衙門,八點鐘就來拜訪。門房將名片送到上房去,沈國英看到,倒嚇了一大跳:昨天派人去作媒,答應呢,你是不好意思見我;不答應呢,沒有關係,難道還來興問罪之師不成?只是她來了,不能不見,立刻就迎到客廳裏來。

  何麗娜一見,老早的就伸了手和他相握。自己將那件灰背大衣脫了下來,放在椅子上。坐下來,還不曾說一句寒暄的話,先笑道:「我今天沒有別事,特意來和沈統制道歉。」

  沈國英雖是一個豪爽的軍人,聽了這話,也是心裏微微一動,不免將臉紅了起來,笑道:「呵喲!何小姐太客氣,什麼事呢?」

  聽差們倒上茶來,沈國英道:「到廚房裏去給我泡兩杯檸檬茶來,何小姐在這裏,還給我預備兩份點心。」

  何麗娜笑道:「不必客氣,我說幾句話就要走的。沈統制有事,我不多說話了,就是昨晚夏總長到捨下去說的那一番話,家父答覆的,都是事實。不但如此,我是要貫徹我出洋的計劃,不久,就要動身。本來呢,我不必親自到府上來解釋的,只是家父覺得這事很有些對人不住,好象是誠心撒謊,我想沈統制是個胸襟灑落的人,我為人又很浪漫,」說到這裏,又微微一笑道:「若不是浪漫性成,今天也不會到府上來拜訪。」

  沈國英欠身道:「太客氣,太客氣。」

  何麗娜眉毛一揚,酒窩兒一掀,笑道:「這是真話。我想事實是這樣,那要什麼緊,不如自己來直說了,彼此心裏坦然。若沈統制是象劉德柱將軍那樣的人,我就大可以不冒這個險了。」

  她笑著將肩膀抬了一抬,眼睛向沈國英看著。沈國英今天穿的是軍服,他將胸脯一挺,牽了一牽衣擺,以便掩蓋他羞怯的態度,又作了一個無聲的咳嗽才道:「絕對沒有關係,請不要介懷。」

  何麗娜聽說,立刻站了起來,向他一鞠躬道:「我不敢多吵鬧,再見了。」

  沈國英笑道:「何小姐縱然不願與武人為伍,既是來了,喝一杯茶去,大概不要緊。」

  何麗娜笑道:「我倒是願意叨擾,只怕沈統制沒有閒工夫會客。」

  說著,又坐了下來。恰是聽差捧了茶點來,放在一張紫檀木的桌子上,二人隔了桌面坐下。

  當下沈國英舉了杯子喝著茶,看看何麗娜,又看看那件大衣,記起那天在何家內客廳裏何廉說的話,便想那天內客廳裏的客,就是姓樊的了,他有福氣,得了這樣一位太太。

  何麗娜見他那樣出神的樣子,笑道:「沈統制想什麼?不必失望,象你這樣的少年英雄,婚姻問題,是最容易解決的了,象我這樣的人才,可以車載斗量,留著機會望後去挑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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