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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回 沽酒迎賓甘為知己死 越牆窺影空替美人憐(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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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人過去,壽峰一昂頭,卻見樓牆上有一個透氣眼透出光來,站在這走廊頂上,正好張望。這眼是古錢式的格子,裡頭小玻璃掩扇卻擱在一邊,在外只看到正面半截床,果然是一個人橫躺在那裡抽煙,剛才送過去的晚餐,卻不見放在這屋子裡。一會,進來一個三十上下的女僕,床上那人,一個翻身向上一爬,右手上拿了煙槍,直插在大腿上,左手撅了鬍子尖笑問道:「她吃了沒有?」 女僕道:「她在吃呢,將軍不去吃嗎?」 那人笑道:「讓她吃得飽飽的吧。我去了,她又得礙著面子,不好意思吃;她吃完了,你再來給我一個信,我就去。」 女僕答應去了。壽峰聽了納悶得很,一回身,快刀周正在廊下張望,連忙向下一跳,扯他到了僻靜處問道:「你怎麼也跑了來?」 快刀周道:「我剛才爬在那紅紗窗外看的,正是關在那屋子裡,可是那姑娘自自在在的在那兒吃面,這不怪嗎?」 壽峰埋怨道:「你怎麼如此大意,你伏在窗子上看,讓屋子裡人看見,可不是玩的。」 快刀周道:「師傅你怎麼啦?窗紗這種東西,就是為了暗處可以看明處,晚上屋子裡有電燈,我們在窗子外,正好向裡面看。」 壽峰哦了一聲道:「我倒一時愣住了。我想這邊屋子有通氣眼的,那邊一定也有通氣眼的,我們到那邊去看看。聽那姓劉的說話,還不定什麼時候睡覺,咱們可別胡亂動手。」 於是二人伏著走過兩重屋脊,再到長槐樹的那邊院子,沿著靠樓的牆走來。這邊牆和樓之間,並無矮牆,只有一條小夾道。這邊牆上沒有透氣眼,卻有一扇小窗。壽峰估量了一番,那窗子離屋簷,約摸有一人低,他點了頭,複爬上大槐樹,由槐樹渡到屋頂上,然後走到左邊側面,兩腳勾了屋簷,一個金鉤倒掛式,人倒垂下來。恰是不高不低,剛剛頭伸過窗子,兩手反轉來,一手扶著一面,推開百葉窗扇,看得屋子裡清清楚楚:對著窗戶,便是一張紅皮的沙發軟椅子,一個很清秀的女子,兩手抱著右膝蓋,斜坐在上面,那正是鳳喜無疑了。看她的臉色,並不怎樣恐懼,頭正對了這窗子,眼珠也不轉一轉,似乎在想什麼。先前在樓下看到的那個女僕,拿了一個手巾把,送到她手上,笑道:「你還擦一把,要不要撲一點粉呢?」 鳳喜接過手巾,在嘴唇上只抹了一抹,懶懶的將手巾向女僕手上一拋,女僕含笑接過去。一會兒,卻拿了一個粉膏盒,一個粉缸,一面小鏡子,一齊送到鳳喜面前。鳳喜果然接過粉缸,取出粉撲,朝著鏡子撲了兩撲,女僕笑道:「這是外國來的香粉膏,不用一點嗎?」 鳳喜將粉撲向粉缸裡一擲,搖了一搖頭,女僕隨手將鏡子粉撲,放在窗下桌上。看那桌上時,大大小小,擺了十幾個錦盒,盒子也有揭開的,也有關上的。看那盒子裡時,亮晶晶地,也有珍珠,也有鑽石,這些盒子旁,另外還有兩本很厚的賬簿,一小堆中外鑰匙。 壽峰在外看見,心裡有一點明白了。接著,只聽一陣步履聲,坐在沙發上的鳳喜,突然將身子掉了轉去,原來是劉將軍進來了。他笑向鳳喜道:「沈小姐!我叫他們告訴你的話,你都聽見了嗎?」 鳳喜依然背著身子不理會他,劉將軍將手指著桌上的東西道:「只要你樂意,這大概值二十萬,都是你的了。你跟著我,雖不能說要什麼有什麼,可是准能保你這一輩子都享福。我昨天的事,作得是有點對你不起,只要你答應我,我准給你把面子挽回來。」 鳳喜突然向上一站,板著臉問道:「我的臉都丟盡了,還有什麼法子挽回來?你把人家姑娘關在家裡,還不是愛怎樣辦就怎樣辦嗎?」 劉將軍笑著向她連作兩個揖,笑道:「得!都是我的不是。只要你樂意,我們這一場喜事,大大的鋪張一下。」 鳳喜依然坐下,背過臉去。劉將軍道:「我以前呢,的確是想把你當一位姨太太,關在家裡就得了。這兩天,我看你為人,很有骨格,也很懂事,足可以當我的太太,我就正式把你續弦吧。我既然正式討你,就要講個門當戶對,我有個朋友沈旅長,也是本京人,就讓他認你作遠房的妹妹,然後嫁過來,你看這面子夠不夠。」 鳳喜也不答應,也不拒絕,依然背身坐著。劉將軍一回頭,對女僕一努嘴,女僕笑著走了。劉將軍掩了房門,將桌上的兩本賬簿捧在手裡,向鳳喜面前走過來。鳳喜向上一站,喝問道:「你幹嗎?」 劉將軍笑道:「我說了,你是有志氣的人,我敢胡來嗎?這兩本賬簿,還有賬簿上擺著的銀行摺子和圖章,是我送你小小的一份人情,請你親手收下。」 鳳喜向後退了一退,用手推著道:「我沒有這大的福氣。」 劉將軍向下一跪,將賬簿高舉起來道:「你若今天不接過去,我就跪一宿不起來。」 鳳喜靠了沙發的圍靠,倒愣住了。停了一停,因道:「有話你只管起來說,你一個將軍,這成什麼樣子?」 劉將軍道:「你不接過去,我是不起來的。」 鳳喜道:「唉!真是膩死我了。我就接過來。」 說著,不覺嫣然一笑。正是:無情最是黃金物,變盡天下兒女心! 壽峰在外面看見,一松腳向牆下一落,直落到夾道地下。快刀周在矮牆上看到,以為師傅失腳了,吃了一驚。要知壽峰有無危險?下回交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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