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張恨水 > 太平花 | 上頁 下頁 |
| 八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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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守白笑道:「那真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了。他是在冷巡閱使手下做事時寫來的信,無論我不曉得他現在換地做事了,就是知道,這是以前的信,根本……」 張參謀搖了搖頭道:「這些話都無須去辯證。大家都是熟人,我們也不深究。高師長讓兄弟通知李先生就請出城,城裏不便再容留,好在你那一位同業也都走了,並非對付李先生一人如此。」 李守白想了一想笑道:「那算對兄弟很客氣,我還有什麼話說,只是我一個病人又傷了腿。」 張參謀道:「那沒關係,我們送匹馬你騎走。」 李守白道:「好吧,多謝了。我回寓所去收拾行李,馬不必要了,我可以慢慢地走。」 張參謀站起來拱拱手道:「對不起,師長有命令,就送李先生走。行李已替你取來了,現時放在傳達處。有一位小姐代你清理了東西,不會錯的。」 李守白道:「那位小姐是敝親,她父親已出城了,在城裏無依無靠,我也要帶她走。」 張參謀笑道:「不是令親吧?就算是,師長沒有說,我也不敢負責答應。」 李守白道:「那麼,我回去和她告別一下可以嗎?」 張參謀臉上現出不高興的樣子,乾脆地答道:「我們是執行命令,無可通融。」說完,掉頭走了。 李守白氣得半晌說不出話來。不一會進來兩個背槍兵士,一個道:「李先生,開城了,請走吧。」 李守白在不說話的時候,已經把前後的事想了個透徹。料著這是預定好了的步驟。若是不服從,也許鬧出更大的花樣。只可憐韓小梅從此要落入虎口。於是微笑了一笑,跟著兵走出來。果然,兩件小行李,捆束著放在傳達室,大門口也預備好了一匹馬。這馬的鞍鐙,是民間用的,馬也不大,並非軍馬。料著他們也是慷他人之慨。他躊躇著站在師部門口,還沒說什麼,又來了兩個扛槍的兵和一個夫子。夫子拿了扁擔繩索,將行李挑起,四個兵士竟不約而同地請他上馬。 坐上馬去,前後各兩位兵士押解了走,形勢相當嚴重。這門口又本有師部的衛兵多人,李守白沒有那個勇氣敢向他們說個不字。所好他們除此並無意外,押了人和馬,徑直向西門來。經過一條巷口,是到寓所去的路,李守白回頭向裏張望,見兩個兵士攔著巷口,小梅卻遠遠地站在巷子深處張望。她看到李守白,抬起手來招了兩招。他想說什麼,後面一個兵打了馬一槍把,馬就向前跑了。 那個在巷子裏的小梅,看到李守白騎了馬,後面又是一挑行李,料是沒有什麼意外,對巷口上兩個士兵道:「不許我過去,我就不過去。清平世界,我又不犯什麼罪,料著你們也不能把我吃了。」說著,趕快地向那暫時落腳的空屋裏走。她心裏想著:和李守白同住在那裏的時候,自己是因有著嫌疑害怕。現在他走了,一個年輕少女住在那裏,一點保護力量沒有,更是可以害怕,這怎麼辦呢?憋著一肚子苦網與焦急走進那屋子,事情卻出乎意外。另一個西裝男子,笑盈盈地迎向前來。他是熟人,是黃種強,不過脫下武裝罷了。小梅瞪了他一眼,呆呆地站著。 他笑著道:「他去了,不必害怕,在這城裏一切有我給你做主。」 小梅道:「難道李先生被迫出城,都是你玩的花樣嗎?」 黃種強扛了兩扛肩膀道:「他罪有應得。我若不念他舊日同學的情分,那話說出來嚇人。」 小梅把往日看得起他的觀念,一齊丟到九霄雲外去了,紅了臉道:「嚇人。你會殺了他?他有什麼罪?」 黃種強冷笑道:「小姐,你裝糊塗嗎?他欺騙老友,誘姦他的少女。」 小梅突然臉色一變道:「你胡說,你胡說!」 黃種強依然冷笑道:「我胡說嗎?這所空屋子裏,就是你們這對孤男少女過了好幾天了,那李守白是個聖人嗎?」 小梅心裏一陣難受的委屆,早是哇的一聲哭了,眼淚珍珠般掛在臉上,指著他道:「你血口噴人,當面侮辱我!這是不難證明的,你不難在城裏找到接生婆,我願意受她的檢驗。我若不是一個處女,我願死在你的手槍下。假如你冤枉,冤枉你的老同學,你當怎麼說?哪裏有接生婆,我們就去。」 黃種強倒不料她是這樣理直氣壯,一下子可說不過來,便淡淡地道:「你外行,接生婆不管這種事。」 小梅道:「反正一個女孩子是不是處女,那很容易檢驗出來的。你說,到哪裏去證明,我都敢去!你這樣侮辱我的名譽,我決不能罷休。我非找個水落石出不可。」說著,坐在堂屋臺階上大哭。 黃種強站著呆了一陣,便道:「韓小姐,果然如此,那我更是佩服了。以往的事不必提了。」 小梅哭著道:「不必提了?那不行!大概你就是借了這一行罪,把李守白逼走的。我得洗刷我的清白,也要洗涮李先生的冤枉。」說著,跳上前拉住他的衣襟道:「走!我到你們長官那裏講理去。」 這樣,黃種強更相信她是一個乾淨人了。回想剛才見面,給她那分難堪,自己實在太魯莽了,便賠笑道:「小姐,你別生氣,聽我說。李兄出城,並非為你的事,洩漏了軍事秘密罪很大。是這裏高師長念他的舊情,才放他走的。慢說他和韓小姐並無曖昧情事,就是有,這和軍事機關何干?那也不會難為他的。我來看小姐,實是一番好意,念你一個人住在這空屋裏,兵荒馬亂的時候太危險了。」 小梅道:「什麼危險?你以為我是一個混賬女孩子。把我父親的朋友轟走了,沒有人保護我了,你就可以來欺侮我。我原先以為你是個知識分子,和那些軍閥走狗不同。這樣看起來,你一樣是個無惡不作的軍閥走狗。」 黃種強道:「你罵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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