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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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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正道:「他怎樣的說呢?」 李鳳池道:「瞎!一言難盡!你先用把熱手巾擦擦臉,再喝點茶,把精神清醒過來了,我們慢慢地商量。」 學正聽到還有商量二字,料著是這裏面大有文章,心裏很是焦急。李家的長工聽了上人的話,先送了臉盆手巾來。學正只得洗個臉,手臉擦乾淨了。長工拿過面盆去,立刻兩手捧了一盅熱氣騰騰的茶過來。似乎這一些,都是經李鳳池說過的。看他時,已經改著在抽旱煙,地上已經有好些粒煙灰了。這時,他把旱煙袋斜支在桌子角上,手微微地扶著,半垂了眼皮在出神。 學正將那盅熱茶喝完了,放下茶盅,正待開口,李鳳池就望了他道:「曹金老這個人不好說話,你當然也知道。起初我一提,他倒假充大量,說是並不怪你父子二人,這是丁委員和令尊作對,不幹他事。後來我說到你的意思只要可以出來,倒不怕吃虧,他這才露出了真面目。他也是不外古今通例,要你依他三件大事。」 學正道:「哪三件大事呢?」 他覺得是有些頭緒可尋了,胸脯挺起,好像是這裏面滿帶了指望。李鳳池將旱煙袋斗子,在地上了敲幾下,將煙袋放下,站起來,拍了幾拍身上的煙屑和紙煤灰,才望了他道:「我不過是和人傳話,賢侄你不要生氣。他說的第一件事,當時我就不能忍了,但是正免不了求他,只好聽著。他說,須要賢侄請出這甲上幾個體面人來,帶你到他家,登門謝罪。這謝罪不是口說而已,還要放爆竹磕頭。」 說時用手微微地敲著桌沿道:「這豈不是欺人太甚?」 他說時,看到學正的臉色立刻紅了起來。但是他並不生氣,微微地笑道:「這沒有什麼,為了家父我也可以遵辦。他本是個長輩,算我提前和他拜年吧。」 李鳳池扶了所坐的椅子靠手撐起身子來,緊緊地對學正望了道:「什麼?你不覺得這是太過於一點嗎?」 他說著,依然望著,覺得學正這勉強的微笑,那是比放聲大哭還要淒慘,也覺得黯然。停了一停也勉強裝著笑道:「好在賢侄也說過了,曹金老是位老前輩,便同他行上一個禮,那也算不了什麼。這件事你依允了,那第二件事便好辦。他只要你當眾說明,那天在他家說的話,是喝醉了酒胡謅的。叫大家不用相信。」 學正笑道:「這倒多謝他替我出了一條主意,我自然是樂從。」 李鳳池道:「第三呢,他就談到錢了。他說,你家既吃了官司,他不能要你家的錢。就是他上縣去,自己的花銷,都可以墊了。只是丁作忠和王知縣這兩個大頭腦,不容易說過來,沒有三五百銀子,不會放在他們眼裏。要你至少預備五百兩銀子的數目,讓他替你去送禮。若是不夠的話,也許還要加添。這不也是一件難事嗎?年近歲逼,哪裏去找這樣大批的錢呢?」 學正道:「那沒有法子,只好拿了田契出去,出著重重的利息,押借一筆吧。若是有人要田,我就賣出一家莊子去。不過賣田不是三言兩語就說成的事,怕有些遠水救不了近火。」 李鳳池按上一煙斗煙,抽過了,頭微微地點著,自然也是替他暗地裏打算,許久才道:「這樣說,三件事你是件件依從了。」 學正歎了口氣道:「事到於今,也不容小侄不件件依從。」 李鳳池道:「既然如此,事不宜遲。你在我這裏用飯,我分派著人去請紳士到捨下齊集,一同到曹家去。我想,這樣大事,總當找你一個至戚出面。把你岳父也請來,你看怎麼樣呢?」 汪學正對曹金髮提出的三件事都答應了,然而對於請他岳父作中這一層,他卻認為很難,許久不能答覆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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