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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回 計鈔作東席前佯罵酒 解圍共座案下巧傳音(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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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斯冷笑道:「有什麼誤會,在這樣社交公開的時候,誰願和誰交朋友,就和誰交朋友,第三者來干涉,那本來等於扯淡。」 嚴守貞也冷笑道:「是啊!第三者干涉那算扯淡。可是有些第三者,他硬要扯淡,又有什麼法子呢?」 露斯將臉紅著,挺了脖子道:「干涉那還在其次,有些人拉人家的朋友去作朋友,不但是扯淡,還有些無聊呢。」 烏泰然在旁邊聽到這些言語,看到這種情形覺得她兩人的勢子已有些兒僵,不能不從中解勸了,便笑道:「我們這是在什麼地方?」 露斯笑道:「在什麼地方?不是在嚴府門口嗎?」 烏泰然道:「絕對不是,這是在百花深處,聽著畫眉鳥在鬥嘴呢。這是多麼有趣的一件事呀。」 魏嚴二人,對於他的話,都有些不耐聽,可是又不便反對他的,都向他一笑。烏泰然就借著這一笑,向二人中間一站,笑道:「我來作個小東,請二位去喝杯咖啡吧。」 露斯道:「去就去,要什麼緊?我還有事要請教哩。就是密斯嚴不去,我一個人也要去的。」 嚴守貞道:「為什麼不去哩?」 於是用俏皮的句子,將一個字喊著烏泰然道:「烏,你說上哪一家呢?只要你愛到的地方,我都願意到的。走哇!」 說時,她就伸手將烏泰然胳膊一扣。露斯斜著眼睛看了,心裡如熱油煎著一般,不由得呆了一呆。 烏泰然先是有點不好應付,現在看到她們也不至於十分決裂的,倒樂得逗著她們玩。就笑嘻嘻地道:「得啦得啦!別到馬路上開雄辯會了,有話我們到咖啡館裡去說吧。」 三人各不言語,一同進了咖啡館,夥計一看是三個青年,兩個女的,一個男的,心裡明白,將他們引進雅座,接上就把門簾子放了。夥計進來,先問嚴守貞要什麼?嚴守貞卻不答他的話,反過臉來問烏泰然道:「你要什麼?」 烏泰然也不曾考量,順口就答道:「我想要杯檸檬水,你呢?」 嚴守貞笑道:「你要檸檬水,我也要檸檬水。」 露斯對夥計道:「我也要檸檬水。」 夥計心想,即是大家都要檸檬水,乾脆就說要三杯檸檬水,幹嗎繞上這樣一個大彎子。夥計笑著去,端了三杯檸檬水上來了。露斯坐在上面,嚴守貞卻和烏泰然對面。吸著水的時候,只管向烏泰然微笑。 露斯看了,心裡好個不服。低了頭,只管用管子吹著水,忽然計上心來,因看烏泰然杯子裡的水,幹下去了一大半,便道:「我喝水的量小,少喝一點吧。你那個給我。」 於是一伸手將烏泰然面前的杯子,拿過來,卻將自己面前的杯子,向烏泰然面前一推。向他嫣然一笑道:「你喝這個。」 烏泰然也笑道:「謝謝。」 他拿過去,剛剛只吸了一口。露斯先向嚴守貞瞧了一眼,然後偏著頭問烏泰然道:「這個更甜些嗎?」 烏泰然答應一句是甜些,怕得罪了嚴守貞,要說不甜,又怕得罪了露斯,只好笑著點了一點頭。嚴守貞望到,卻冷笑一聲。紅著臉,靜坐了一會,忽然問道:「烏泰然,我問你一句,你和密斯魏是朋友呢?還是比朋友更進一步的人呢?」 烏泰然還不曾答話,露斯卻對她答道:「也許進一步,也許退一步,可是這種事,只有當事人自己做主,別人管不著。」 嚴守貞道:「密斯魏我又沒有問你的話,何必要你答覆?」 露斯道:「沒有提到我的姓名,我自然不管,提到了我的姓名,你所問的兩個人裡面,有我一個,我怎樣不答覆?」 嚴守貞道:「你那種答覆藏頭露尾,算得什麼?若是要我答覆,或者進一步,或者退一步,乾脆我就答應出來,為什麼說也許?這年頭兒交朋友,沒有什麼不可公開的。要是不能公開,就不算光明正大。」 露斯先說那幾句話,以為可以逼得嚴守貞沒有話說。不料她更厲害,說是要公開出來。照著她的話,公開出來吧?自己不過是個朋友,那還有什麼可勝人家之處。不公開,又讓她說了不是光明正大,這更是不承認的一件事。這兩個問題在肚子裡一躊躇,就不免把這答話的時間展長。嚴守貞見她答覆不出來,一臉怒色,就慢慢地變成了笑容;一臉笑容,緩緩地向著露斯露出不屑的態度來。露斯分明知道她的意思所在,將嘴一撇,自己又微微一笑。 可是這時倒讓烏泰然為難起來。原來他是逗著這兩個人好玩的。現在一想,不能到哪裡都把二人帶著。若是帶著一個扔下一個,那就會弄得更僵。這要想個什麼法子,才能把這件事敷衍過去哩?而且這個解決的時間,也就快要來到,一出這咖啡館,再向哪裡去,便是問題了。口裡喝著檸檬水,心裡就只管在想計劃。最後想到了,這不能不用一點手腕,於是將左腳輕輕地踢了嚴守貞一下,又將右腳向露斯踢了一下,然後才道:「我今天要給你們打聽學校的事情去了,不能玩了,二位可以在家裡等我的消息。」 嚴守貞被他踢著,料他是擺脫開了露斯,再來邀自己去。便道:「我也有點頭暈,要回去休息去,你請便吧。」 說著在桌下敲了一敲烏泰然的腿。露斯心裡也想著:這一杯檸檬水的效力,不在小處,烏泰然一定是又轉過來了。他踢我一下,又說要先走,分明要離開嚴守貞,要到我家裡去和我解釋誤會的,她生氣,說是頭痛要回家,活該你生氣。你以為我在面子上會釘著烏泰然嗎?我要當面瞞你一個死呢。你這傻瓜,你這傻丫頭!因道:「我為著學校裡的事,急得不得了呢。你快去打聽著,給我一個好消息吧。」 說著,伸了腳在烏泰然的黑皮鞋尖上,輕輕踏了幾踏,又向他微笑了笑。烏泰然口裡連說好好。嚴守貞心裡反正有了暗約的,首先就說回去。露斯要表示並不和烏泰然在一處,也說走,於是兩個人都不客氣地走出雅座。至於這個咖啡館裡的茶賬,仿佛都有一種定律,那是應當男子盡純粹義務的了。因此烏泰然落後一步,也就會了賬才出來。追到街上,兩位女友,一個站在街東,一個站在街西,卻等他出來告別。烏泰然只好站在街心,和兩邊點了一個頭,約著回頭見。 烏泰然離開了她們,且先回家去。他母親烏老太太,這兩天正患著咳嗽,咳嗽得且非常厲害。一見烏泰然,由屋子裡迎到院子裡來。一隻枯蠟似的手,還不住地捶著胸口。就慢慢地道:「老四,我病得這樣,你也給我放下幾個零錢,讓我買點東西吃。」 烏泰然道:「老大老二老三都不給錢。只問我一個人要?」 烏老太太道:「怎麼沒給,都給了呀。你大哥養活著這一大家子,我不能老朝著他要。老二是前天留下五塊錢的,今天我上醫院全花了。老三這兩天也鬧饑荒,發薪水的日子還早,所以我今天先和你要兩個錢使使。」 烏泰然道:「不成,我也鬧窮呢。」 他老大由屋子裡跑了出來道:「你窮什麼?今天早上,我還聽到你身上揣著洋錢響呢。我知道,你的錢,是要請女朋友的。你掙來的錢,你愛請不請,我們管不著。可是以後你別作那肉麻的文章在報上登著,什麼滾在母親懷裡,什麼我是母親的兒子,那全是廢話。瞧報上你倒像個孝子,可是真正養活老娘,還是別人的事。」 烏泰然道:「你真是專制,我在報上作文章,你也管得著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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