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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回 下顧感分金清歌永訣 投懷能作態約指雙收(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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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月洲的鑽戒,本來在玉月仙那只之上,自己既然說了好,不能不讓她一比,讓她心悅誠服。便含著笑,輕輕地慢慢的,將那只鑽戒脫下來,交到玉月仙手裏。玉月仙將自己一隻也脫下來,一個手掌心,托了兩隻鑽戒,便在電燈光下,頭向後偏,故意作遠看。笑道:「果然是你的不錯。咳!我們不說這個了,談正經的事吧。」 因就拉了包月洲的手,一同在沙發上坐下。伏在他的肩上低聲道:「老的意思,已經讓我說肯了,就是聽你一句話,究竟拿出多少錢來?」 包月洲道:「我不是說了嗎,可以拿一萬。真是添個千兒八百的呢,我也只好承認,決不能因為這一點小事,把我們已成的局面重新打破。」 玉月仙道:「是呀!我也是這樣說。你若是真肯救我出火坑,多花幾個錢,也不能去計較。若是你都要計較,我就沒法子嫁人了。」 包月洲明知她說這話,有灌迷湯的意味。但是人家用十分和悅的顏色來說話,決不能說人家不是好意,而不接受。便笑道:「整萬的洋錢,也不見得不在乎吧?不過我也犯不著向你哭窮,說我嚷不出來。」 玉月仙又伏在他肩上,對了他的耳朵,唧唧咕咕說了一陣,末了,平常聲音道:「就是十二號房間吧,那間房子大,洗澡盆也乾淨。」 包月洲點點頭答應了。 他坐了一會,也就有事要跑。不過自己那個戒指,戴在她手上,那是怎麼辦?若是和她要回來,顯然自己小氣。若是不要回來,她就這樣含糊戴了下去,什麼時候可以拿回來呢?心裏這樣想著,口裏幾回想說,看到玉月仙始終不在乎的樣子,並沒有注意到這件事情上來。自己想了一想:「反正今夜晚還是要會面的,到了那個時候,再向她要,也不算遲。」 這樣想著,索性一字不提,當沒有這件事一般,很平常地去了。但是他心裏這樣計劃著,他那種計劃,始終不能實行。因為到了約會的飯店裏,玉月仙是儘量討論嫁娶問題。討論得有了結果,夜已深了,大家都要安歇,不能再向下說了。 一直到了次日正午十二點,玉月仙到房後洗澡間裏去洗臉,將手上兩隻鑽戒還戴著,沒有取下,包月洲有了機會了,便也跟了去。見玉月仙伸手到臉盆裏去,便笑道:「你洗臉,向來都不取下戒一指的嗎?」 玉月仙道:「是啊!我還戴了你一隻戒指,你不用提醒,我忘不了的。」 這幾句話,也是帶著玩笑意味的,可是包月洲聽了,正如什麼東西紮了面孔一樣,作聲不得。半晌,笑道:「你戴著我的鑽戒,又不是要我的,我要拿回來,說拿回來就是了,何必還要繞這麼大彎子,先點醒了你再說呢。」 玉月仙笑道:「你猜准了,我不要你的嗎?」 包月洲不好說什麼,笑了一笑。玉月仙道:「你到外面去吧,我還有事呢。」 包月洲也不便老盯著她,就退出洗澡間,坐在外面屋子裏等她。一會兒工夫,玉月仙出來了,笑道:「並不是我見財起意,我想從今天起,我是你的人了。平常人一娶一嫁,有許多固定的金銀首飾,我終身大事,和你要一兩件東西作紀念,總也可以。但是紀念品,只要有紀念的價值就行,倒不一定要多少。你對我說過,這一粒鑽戒,是你的紀念品,把你的紀念品,移作我的紀念品,是最好不過的了,所以我想和你要下來。」 包月洲以為她不肯除下來,縱有吞併之意,也不過勉強的留下。不料她侃侃而談,倒有一片大道理。她本來認識幾個字,用上兩個新名詞,更覺是理由充足。自己要說嫁娶都定了,連一個定婚的戒指,都捨不得給她,這不但小氣,而且也對人家表示不親信的態度了。因笑道:「你要留下作訂婚的戒指嗎?那你留下就是了。你就不和我要這個,我也會給你一點東西作紀念的。不過這個戒指,我是看得很重的,除非你,別人我是不能相送的呢。」 玉月仙笑道:「你這有什麼捨不得的,東西到我這裏來了,將來還不是跟我的人一路過去嗎?我替你收下,也就算保險了。」 包月洲聽她說了這樣的體己話兒,慢說是一隻鑽石戒指,就是十隻八隻一齊送了她,也覺得為數很值,就也不向下追究了。 這時,他已和玉月仙商量妥當,共給她出身價一萬五千元。今天是星期四,就擇定了星期接她出銷今館。她也自即日起,下捐停止營業。依著情形說,這事本來太急促一點。可是包月洲生了一種新感想,以為玉月仙既然算是自己的夫人,就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如夫人還在窯子裏接客,所以一談判成功之後,馬上就要把玉月仙接出來。因為日子是這樣快的原故,出來不及另營金屋,就決定在西方飯店租下三間房子,暫時安頓,一面從從容容看定了相當的房屋,然後再正式住家,玉月仙既然答應嫁他,這些小事情,當然不必拘執什麼意見,一律照著包月洲的辦法去辦。包月洲正是陶醉了的時代,玉月仙又能遵從他的意思,哪裏還計較別的什麼,便高高興興地預備作新郎。次日就開了一張一萬五千元的支票交給拿摩溫,日期卻填的是下星期一。這也無非是慎重一點的意思。果然拿摩溫還有什麼變卦,人不能出來時,那麼這支票就不付款。 但是玉月仙母女是很決心解決這一個問題的,包月洲倒算過慮了。這天玉月仙回去,直截痛快地就叫人到樂戶捐處聲明下捐,到了晚上,並不在班子裏,一人上電影院去看電影。包月洲晚上來了,拿摩溫就告訴他道:「包老爺,她總算對得住你的了。你要她下捐,馬上就下捐。下了捐還怕有人來會,又到電影院裏去躲開。就是聖旨,也不過這樣靈吧?」 包月洲聽了這話,自然是二十分高興,就約定十二點鐘在飯店裏等她,先去了。 他去不多時,申志一也來了。因問玉月仙哪裏去了?拿摩溫笑道:「申老爺你又和我們開玩笑了。這一件事,你難道不曉得。」 申志一一時摸不著頭腦,因問道:「什麼事?你劈腦一問,我倒糊塗了。」 拿摩溫搖了搖頭道:「不能吧?難道玉月仙和你這樣要好,這樣大的事她都不告訴你一聲?」 申志一道:「我就是昨日見了她在一處談了幾句話,她何曾告訴我什麼?」 拿摩溫將那一張銀盆大臉呆住,凝神想了一想,點頭笑道:「也許因為申老爺昨天才到的,她來不及告訴。」 申志一心想:這老傢伙說話吞吞吐吐,又要掉什麼槍花。昨天我走來就送了一粒鑽戒了。還嫌少嗎?因笑道:「我也是個急性人,肚裏藏不住什麼的,你說得這樣隱隱約約,叫我好不難過。」 拿摩溫笑道:「申老爺我告訴你,要給玉月仙道喜才對哩。今天已退了捐,馬上就要從良了。」 申志一聽到這話,立刻覺得送她這一隻鑽戒,未免太冤,自己若是遲到一天,就省下整千的洋錢了。不過他心裏雖然這樣想,面子上不表示出來,反正這東西,已是送出去的了,悔也悔不過來,何必在她們面前顯著不大方。於是哈哈一笑道:「這果然是好事,應該道賀的。是哪個有福的人把她討了呢?」 拿摩溫道:「是集成銀行的包經理。」 申志一聽了這話,又是一個感觸。我每次和玉月仙開玩笑,問她和老包的情形怎樣,她總是說很平常。這樣看來,竟完全是假話,這種人未免太靠不住了。從今以後也總算學了一個乖。銀錢不算什麼,把人心看破了也是值得的事。當時和拿摩溫勉強說笑了一陣,就回飯店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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