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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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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粱隨在車後,看看國界將盡,正也傷心已極,只低頭而走。行了一裡路許,兀自不聽到車中再有聲息。向前掀開車簾一看,不覺大驚,原來張叔夜解下鸞帶,縛了車棚柱,縊死在車蓬裡了。當時二梁奔向前營,告知了斡離不。他想將張叔夜屍體搬去北國有何用處?便允了二粱將他遺體棺殮了,搬運南歸。這日二粱將棺柩運到衛州,將棺木停放在城外野廟裡,讓搬夫在客店將息,自入城來覓些飲食充饑,無意中卻和關勝等會晤。各談起東京之事,關勝等才知宋江確已盡忠。呼延灼道:「不料在此還遇見張相公遺骸,我們到棺前奠拜一番也好。」 關勝道:「自是應當。」 楊雄即刻到街上去採辦了些紙錢香燭,便向酒家回了些果子,打了一壺酒,請個過賣將食盒子挑了,隨著二梁來到城外野廟裡來。這廟自敞了半扇門,屋瓦落了一半,院落裡野樹叢生,青苔直長到佛殿上。佛像倚斛了,佛像面目模糊,也看不清是何神佛。西廊下安放了一具黑漆棺木,益發覺得這裡陰森森地。五人就在地面陳設了祭品,在院落裡焚化紙錢。正好殿裡刮起一陣旋風,將紙灰吹得打了回旋,奔出屋簷向南飛去。關勝道:「相公陰靈不遠,兀自教我等南圖也!」 於是大家跪在階沿下,大拜了八拜。各人起來,呆呆站了一會。那過賣自認得棺頭上朱紅題字:大宋簽書樞密院事張公諱叔夜之靈。他道:「原來是張相公。」 也拜了幾拜。呼延灼道:「張相公雖是身後蕭條,卻落個匹夫匹婦皆知,也不枉了。」 當時收了祭品,便同落在一家客店裡暢敘了一晚。次日楊雄起程北上,大家同送出北門五里,方始分手。二粱自運棺柩往東京,好交與伯奮兄弟。關勝、呼延灼來到大名,在宗澤部下從軍,卻曾與嶽飛共事,小說家言,常稱關氏與呼延氏後代在中州還有許多將才,非無由也。 §第六十八回 雪國恥同死白虎堂 快人心大捷黃天蕩 這壁廂,楊雄一人淒淒涼涼向北行走,路行半月有餘,來到燕山府。他是薊州說話口音,金人正要北人歸北,所以順利入城,並無阻礙。他自認識燕山城裡路徑,走到小東京酒樓門口,掀起簾子入去。時遷正坐帳櫃上,啊了一聲,迎將前來,唱個喏道:「晝夜盼望南中弟兄信息,幸喜哥哥來了。且請裡面敘話。」說著,代接過楊雄手上梢棒包裹,引到店後院住室裡坐地。顧大嫂、孫二娘自屋內迎出,道了萬福。王定六一個過賣模樣,肩上搭了擦抹桌椅布巾和曹正隨後跟來,同唱個喏。曹正道:「南中若再沒有人來時,我們都要回南了。各位兄弟都好嗎?」 楊雄搖搖頭道:「一言難盡,且把此間各位兄弟都請來,晚間歇了生理,慢慢長談。」 孫二娘道:「楊伯伯便先道個三言兩語又何妨?前幾日,全城傳說把南朝兩個官家都俘虜來了。小官家現在雲中,老官家到了燕山,兀的不是奴在東京窗裡見的、那個扮乞丐的皇帝?怎地一敗塗地到恁地?真是悶煞人也個!」 楊雄道:「不必問,稍遲便知端的。」說時,孫新從外面進來,在庭院裡便叫道:「我要跟公孫先生出家了也!」 顧大嫂向外叫道:「二郎快來,南方有人來也。」 孫新掀簾入來,見了楊雄唱喏道:「哥哥來了,必可解兄弟之悶。於今趙老官家關在城南長春寺裡,中原人好不羞恥!」 顧大嫂卻是性急,親自出店去,將楊林、湯隆、樂和、段景住叫了來。因向楊雄道:「公孫先生現在城外白鶴觀裡,今日已晚,卻是請不來。燕山城裡兄弟都在面前,伯伯,你若再不說時,奴便急煞也!」 楊雄因請時遷關了院門,便把南中情形,一一說知。大家栲栳般在屋子裡坐地,怔怔地聽了一個時辰,彼此長籲短歎。楊雄說畢,顧大嫂拍了桌子道:「罷罷,拼了這命,到長春寺把趙官家劫出來,我們先出這口氣。」 孫新道:「大嫂,你道這是登州劫牢勾當?」 湯隆道:「雖是作不得這事,我們卻也罷休不得。」 楊雄道:「愚兄此來,原也是想和各位兄弟廝見後,商量作些事業。」 時遷道:「許多兄長,都轟轟烈烈作了一番事業,我們這些低位小兄弟,也必須爭這口氣。」 王定六扯了身上衣襟道:「不爭在燕京恁地當兩年過賣,便回南了?」 楊雄道:「我等俱是一勇之夫,沒什麼謀略。現今有個公孫先生在此,自會和我們策劃。」 大家想了也是,當日只索罷休。次日樂和陪了楊雄出城,前去白鶴觀,與公孫勝會晤。直到第三日方始回到小東京來,大家問起公孫勝曾有何策劃,楊雄道:「公孫先生說,現放著狗眼判官錢大和秦娘子這兩條腳路,早晚可借了作些事業,只是休慌。道君皇帝現在長春寺,怕不是重重兵馬圍困,料難施救。我們只劫得一個宗親王子南下,卻也與大宋有益不小。還請大嫂、二娘多向喬大娘子、秦娘子兩處,多覓些機會。遲一兩日,他自入城來,從長計較。」 眾人見依然沒個良計,都悶悶不樂。 約過了兩三日,一個絕早,那斡離不元帥府裡的秦虞侯,卻來小東京與時遷會晤;時遷迎到帳房裡坐地,笑道:「奏虞侯恁早來,必有見教。」 他在懷裡,掏出一大錠銀子,放在桌上,笑道:「有些小事相央,就煩時主管預備兒樣好菜,午牌要用。若有金絲鯉魚更好。你小東京的黃河鯉,市上馳名。只是有時你們這裡鯉魚缺了供應。所以一早特來告知,你必須和我周兩尾來。」 時遷道:「小人店裡,現養著幾尾鮮跳的在缸裡,一尺上下,正是黃河鯉模樣,小人照辦便是。若多要時,秦虞侯來了,小人也必親自到魚市上去對付幾尾相送,銀子何須先付。」 寨虞侯道:「時主管,你聽我說。這銀子不是我的,來頭大,是我們元帥的。」 時遷笑道:「元帥要吃甚口味,教小人辦理就是,何必先付銀子?」 秦虞侯道:「卻不是元帥自用。是你們中原老趙官家,來到燕山,便病倒了。是他隨來幾位卿佐,向元帥講個下情,給他覓些可口飲食。元帥道他是思鄉病,想起你們小東京來了,特著小可來要幾樣菜肴送了去。」 時遷道:「原來恁地,小人照辦就是。只是菜肴作好了,送到那裡?聽說那老官家在長春寺。若將菜肴送到元帥府,再送到長春寺,來往路多了,菜味卻不新鮮。」 秦虞侯道:「你且作好,午牌時分,我請了元帥示自來。」說著,留下銀子走了。時遷收了銀子,便到內院,將此事告知弟兄們。孫二娘道:「這是個好機會。奴當年入宮,在禦街上開酒館,這個風流官家,曾扮著花郎,到奴手上討過飯。於今我們見了他,好告訴與他一些外面消息。他若有甚言語,我們卻也好傳遞到南方去。」 孫新道:「這個使得,等秦虞侯來時,且自央他,覓個機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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