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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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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扈從軍漢已捧了盔甲站在旁邊,呼延灼立刻將盔甲穿上,便在扈從手上取過雙鞭,淩空揮了兩揮,豎了眉道:「我自廝殺得,兀誰道我有病?」 張清下得馬來,也站在呼延灼身旁,便道:「小弟和金兵接殺過一陣,知道他陣腳嚴整,這北門是他主力所在,尤其不易攻打,兄長臨陣,必須謹慎。」 呼延灼道:「在金兵口裡,知東京業已又被圍。公明哥哥和叔夜相公得知消息,必星夜催軍入京勤王。如何能容金兵久久擋住道路!呼延灼今日是報國之時,就煩賢弟和朱賢弟帶領全隊人馬攻打北門,牽擾金兵,我親自選五十騎扈從精兵,去奪東門大路。再著武松、劉唐二位賢弟,遺藤牌手一百名隨我之後,佔領吊橋濠口,好放我大兵進城去。請李應兄押住陣腳。」 正分派時,扈從已牽了馬來。呼延灼一躍上鞍,不免在馬背上搖撼了幾下。朱仝道:「此處攻打,既是牽制之兵,我陪兄長同走一程也好。」 呼延灼笑道:「朱兄道我有病,殺不得幾個賊將嗎?」 朱仝道:「弟本是城內守將,理應先行回城。」 呼延灼道:「恁地說時,便請在這五十騎後面押陣。」說畢,便著旗牌官執令,立調武松劉唐二將,帶一百名藤牌手來。他在馬上,便著扈從騎兵五十名,一字兒排開站在面前。便在馬上道:「弟兄們聽者,我等奉令勤王,充任前軍,正是張總管相公、宋統制,看我們是一輩英雄。於今卻讓番兵擋了去路,連一個縣城之圍也不能解得。卻不辜負知遇,也教天下人恥笑。那金兵藐視中原無人,兀自繞過東京,深入我內地。我們都是中原人,金兵藐視了中原,就是藐視了你我。大丈夫頂天立地,卻不肯要人家藐視。我雖是個有病的身體,兀自掙扎了上馬出陣,要雪這一場恥,弟兄們個個身軀健旺,不爭卻讓了個病人?你們是中原男兒,就都隨了我來。攻打東門,殺開一條進出道路。」 那些扈從齊齊應道:「我們願隨將軍之後決一死戰!」 在他說話時,武松、劉唐帶了一百藤牌手快步而來,便自站定隊伍,遠遠聽著。等呼延灼說完,他二人背上,各負了一柄大砍刀,手上各使了一根齊眉鑌鐵棍,齊齊來到馬前唱個喏道:「兄長和騎兵弟兄們恁地決斷了,武二憑了這腔熱血,和劉唐兄長,帶這一百名藤牌手,好歹打開了東門這條路。」 呼延灼大喜道:「恁地說時,小可病就好了八九分了也!」說畢,在馬上招動一面紅色小令旗,拍馬向東便走。五十名扈從騎兵,緊緊跟隨。武松向劉唐道:「呼延兄兀自帶了病出陣,今日若不將尉氏重圍打開,我等一世英名,將付流水。」 劉唐左手挽棍,右手拍了胸道:「二郎有打虎手段,俺劉唐卻也能搠翻它幾頭豺狼,怕他番狗怎地?」 於是兩人帶了這百名藤牌手,拔開腳步,也隨了五十名騎兵,向東跑將來。 那東門金兵,見秦明奪了柵寨,閉門未出,後路受了重壓,卻不能放心去打東門。只留三停中的一停人馬,把守了城濠東岸,其餘人馬,卻來反攻柵寨,兀自相持未了。呼延妁揮鞭躍馬,挑了道旁一條捷徑,穿過了平原的田野,直奔東門吊橋的東岸。這一條路口,卻也是金兵看重了的,特地選了兩員銀環大將,帶領了一千騎射手,一千步兵,分作兩層布守。呼延灼只有五十騎兵,由旁邊捷徑上奔來,而且那裡恰有些零落的房屋和樹木遮掩了行蹤。等守濠金兵看到,已只有那一箭之遠。他們急忙中將箭來射,卻只能各人發出兩三支箭。待到再發時,這裡五十騎兵,正也像一枝箭,直奔了那吊橋口。 後面武松、劉唐一百名藤牌手,原是緊緊跟隨的,這時騎兵向前,他們掩藏在附近一帶枯樹林下,大聲呐喊助威。那兩員銀環大將,見呼延灼這支小騎兵隊,只有一面將旗,為首一員騎將,身穿青紋魚鱗甲,手使雙鞭,騎下一匹烏騅馬,毫無顧忌直撲將來。箭射了去,都被雙鞭擊落。那後面的騎兵,全是頭戴鋼盔,人和馬全著了熟皮軟甲,各使了紅纓長槍。箭射了去,不是碰落,也穿不進人身。這般連環馬,卻也是金兵常用的,如何不知厲害?因之那騎兵金將,把槍尖一指,率領全部騎兵,擁將上來。呼延灼見那一個著甲的金將,挺馬在陣勢當中,騎兵分了兩冀,作個大鵬展翅勢,合抱將來,正是欺侮來軍人馬少,要包圍上來。呼延灼認定正中那個金將直撲了去。這路金兵被秦明兩次衝殺,折損了好幾員將官,知道宋軍這支援兵,將材不弱,因此不敢再鬥將。他眼見呼延灼殺到,攏韁停了一停,卻讓後領的騎兵向前。呼延灼見他先怯了,益發膽壯,揮起雙鞭,只將面前的金兵打得東倒西歪,讓開了缺口,恰好把金騎兵陣勢截成兩段。 那武松、劉唐二人在後,帶領一百名藤牌兵,向前湧進,正碰上了騎兵的右翼,大家呐一聲喊,人縮在藤牌裡,就地滾了百十個黃塵團,向馬腳下碰撞,伸出刀來,亂砍馬腳。武松手挺了那根鑌鐵棍,舞得水潑不入,教金騎兵近不得身。那守城的花榮,自天明起,已在城上看了多時了,正自得不著一個十全機會,也開城接殺出來。這時見東門金兵,分作了兩部,一部被牽引著在柵寨外面,離城約莫有一兩裡路。一部就在城濠邊,被宋軍衝殺得陣腳混亂。於是教李逵帶一百名步兵出城接殺,也好裡外打通。 李逵在城上看到城外廝殺,已是三番五次要縋出城來幫陣。現在花榮教他出城,他喜歡得直跳起,上身脫得赤條條地,兩手舉起板斧,帶了一百名步兵,由城門口直奔出來。花榮著城垣上擂了十幾面大鼓,所有百姓,都高聲呐喊助威。就在一片鼓噪聲中,開了城門,放下吊橋,將這一百另一隻大蟲放出陣來。李逵兩手高舉扳斧,高聲大喊道:「你這班番邦撮鳥,圍困我爺爺幾天,吃你爺爺一板斧,讓你爺爺出口鳥氣!」 他喊著人到斧到,沖過了吊橋,直撲金軍步兵左翼。呼廷灼在馬上已看到城上放下了吊橋,有接應殺出來,益發向橋頭沖來。那個押陣金將,見呼延灼殺奔入陣來,只是那五十騎,雖是被衝開了,他卻不放鬆,引了一批騎兵來,只管攔住了呼延灼馬頭廝殺。他自已兀自不出馬。見這批騎兵交鋒上了,他獨騎奔向另在衝殺的一股金兵,將長槍一揮,攔著他們去路,又引了來接殺。呼延灼是個有病的,勉強著了盔甲,衝開了一層步兵,又來接連沖散了三撥,不免力盡氣喘。第四撥又到,朱仝丟了陣腳,奔到陣頭來,舉槍狂搠,兀自沖不開路。 武松、劉唐帶了藤牌手,也是向吊橋邊衝殺,見這右翼金騎兵,已衝撞得七零八落,自己隊伍,還很整齊。百步之外,金軍步騎兵,卻紛紛集合了數重,擋著去路。便丟了藤牌手,飛步奔向呼延灼陣頭來,看那銀環金將騎了一匹白馬,來往調人馬合圍,卻想定了必先除去這個人。於是半蹲了身子,將鐵棍就地舞成一團,飛滾了去。棍頭掃著馬腿人身,衝開一條血巷,那金將見一個短紮步將,就地一陣旋風殺來,銳不可當,回轉馬頭便走。武松喊道:「留下首級走,番狗那裡去?」 丟了手中鐵棍,右手拔出背上戒刀,一個箭步,飛躍向前。左手扯了那白馬尾子,用出他那打虎的力氣,把馬倒拖回幾尺路來。馬身後坐,前蹄豎起。武松再淩空一躍,將那金將連肩帶項砍下首級來。這附近百十名金兵,看到武松恁般英勇,呐一聲喊,先四散跑了。恁地時,金兵陣上,漏出個大空隙。恰好呼延灼也沖到面前,武松回身拾起了鐵棍,一手使棍,一手使刀,大聲喊道:「武松來也!」 由金兵重圍後面砍入去。金兵後陣一亂,呼延灼、朱仝兩騎,便帶了馬隊沖出來。這裡已到吊橋口裡,武松大喊道:「呼延兄長且請入城將息,武二來把守這橋。」 呼延灼也實在精疲力盡,只好沖過橋去。這時,李逵和劉唐兩支步兵,已聯合到一處。金兵沒了指揮主將,亂紛紛地後退,吊橋東口,便已將敵人肅清。 大家喘過一口氣,按住了陣腳,早聽到遠處喊殺聲人起,正是秦明那支人馬,由柵寨重殺出來。武松便向劉唐、李逵道:「我們就在此守了橋口,也好放大軍入城將息,免得金兵又來斷了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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