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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九


  李綱笑道:「好教各位將軍得知,種師道經略、姚平仲都統制的兩路大兵,現已到了京師西路。聖上雖然為主和官吏所圍困,然而此項大兵一到,我們可以和金兵旗鼓相當。而況主客異勢,我們處處占著便宜,想聖上也就可以赫然震怒,答應一戰了。各位原是在馬都統制那裡效力的,且請還到他那營裡去。若有借重之時,我自向馬都統制那裡調遣。」

  四人聽了,聲喏而退。

  當日申牌時分,來到順天門外馬忠行營裡。卻見魯智深、史進兩人穿了行裝,掛著腰刀,正牽了兩騎馬,待要走動。林沖便問那裡去?

  史進道:「聽說老種相公兵馬這早晚可到。我師傅王進,在那裡作了一員步兵總監,我想迎上一程,在那裡見我師傅。向馬統制討了一件公文送去。」

  林沖點頭道:「這自是正理,師兄何以也去?」

  魯智深道:「洒家向來知道這王總監是個忠孝漢子,自願結識他。於今史賢弟一人向西路去,洒家怕他遇到金兵遊騎,我陪伴他走一程。」

  林沖道:「師兄快人,此言甚是,但願見那王總監時,轉達老種相公星夜來京,晚時,恐怕要戰不得。」

  因將康王率領張邦昌已往金營為質的話告知。魯,史二人道聲省得,上馬飛奔西去。其行兩日,來到鄭州地面,早見前面平原上,塵頭大起。魯智深攬住韁繩道:「大郎,這前面好象是來了大隊人馬,是西路援軍也不?卻說不定。依我之見,且在路旁樹林稍避。」

  史進道:「但憑師兄。」

  於是二人帶轉馬頭,由野地裡鑽入一叢樹林子裡去。回顧張望時,見有一小隊先遣騎兵,飛奔了過來。看那盔甲旗號,果是西路經略使隊伍,馬上開路旗子,紅底白字,鬥大的一個種字。史進道:「果然是老種相公來了,這形勢便是不同。」

  正說著,便聽到震天震地的鼓聲,順風吹來。看那塵頭象黃霧一般,遮了西邊一片天地。黃霧之中,飄蕩了五彩的旌旗影子,接連了幾裡路寬闊。魯智深道:「究竟老種相公的聲勢非同等閒,大郎,還說甚的,我們自隨了這大隊人馬去,怕不有一場痛快廝殺。」

  兩人並馬立在林子裡看覷多時,卻見那黃霧裡招展的影子,慢慢行了近來。史進向大路上前面看時,大隊人馬,排成一條長龍也似,只管風湧向前進行。雖然那人馬是風起雲湧前來的,但除了鼓聲和步伐聲而外,正不見有一息喧嘩聲息,史進回轉頭來向魯智深道:「究是老種相公軍法謹嚴,你看隊伍走出來,卻是恁地整齊,這多人馬,卻不知我師傅在那裡?」

  魯智深道:「你師傅既是個總監,他必定在其中押解了隊伍走,我們且等隊伍過去了,覓著後隨人員,道個底細,請他代尋你師傅。這般嚴肅隊伍,卻是莽撞不得。」

  史進看了這般軍威,自也呆住了不敢行動。二人益發下了馬,在樹林子裡坐了,約莫等了一個時辰,那全般隊伍,方才過去。

  魯、史二人出了樹林,騎馬奔上大路,緩緩隨在大隊後面走。凡路頭的風雨亭以及細小村落,在牆壁上,都張貼有西路經略使榜文,大意說是統率四方勤王兵馬一百萬,驅逐胡兒出境,大軍經過之處,對人民秋毫無犯。史進道:「果然這老種相公的軍威又是一樣,我師傅在這種人手下效力,卻不枉了這生。」

  二人在馬上讚歎著,趕了一程,達到一座小村鎮上,街兩頭插了種字大旗,沿路都停了些輜重車輛和馱馬。押解糧秣兵士,都坐在人家屋簷下。街旁有爿酒店,正有幾個軍官,坐在攔門一副座頭上打尖。魯智深道:「大郎,我們便在這裡打聽罷。」

  兩人下了馬,將韁繩拴在廊柱上,然後走進店來,同向在座的一位上座軍官唱了個喏。那軍官見一位軍官和一個胖大和尚走向前來,不覺吃了一驚。便回禮問道:「動問上下,有何見教?」

  史進道:「小可原在南道都總管張相公部下當一名裨將,近日在東京西門外馬都統制名下投效,曾和金人巷戰多次。」

  那軍官便唱喏道:「上下辛苦了,卻未敢動問尊姓?」

  魯智深道:「洒家當年未出家時,曾在小種相公麾下當一名提轄,名叫魯達。這位兄弟史進。」

  那軍官啊喲一聲笑道:「原來是兩籌好漢,在江湖上曾聞大名。小可崔成,在老種相公大營當一名押糧官。有幸這裡廝見,且請坐地吃酒。」

  便和在座的各軍官引見了,正是他的同營。各人讓坐畢,崔成便大碗酒來篩了,分敬魯、史二人。問起東京情形,史進都說了。崔成道:「前站不遠,便是王總監隊伍,我自引二位前去相見便是。那王總監正是相念史將軍,常常提到。」

  二人聽了大喜,陪著匆匆打過尖。崔成著他手下軍官看押了車馬,自己騎了一匹馬,引著魯,史二人趕路前進。不到兩三里路,追上了大隊人馬,崔成便引導在隊伍旁邊走。遠看到人頭上旌旗影裡,有一騎紫騮馬,上面挺坐著一位軍官。崔成便在馬上叫道:「王總監請緩行一步,東京來人要見你。」

  那人回轉頭來,雖是髭須長些,史進認得,正是王進。便高叫道:「師傅久違!史進特來拜見。」說著,三騎馬一路上前。王進將馬韁一抖,走出了隊伍,在路邊野地裡迎著三人。

  史進立刻跳下馬來,向王進拜了兩拜。王進在鞍上欠身道:「行軍之時,不便離鞍。賢弟原諒則個。賢弟在鄧州張相公那裡時,帶給我書信,我也曾回書,賢弟收到也無?於今怎地來到這裡?」

  史進在地面將來意說了幾句,並引見了魯智深。王進唱喏道:「久聞師兄大名。行軍在路,怠慢些個,卻是休怪。」

  魯智深也唱喏道:「洒家早聽史賢弟說王總監是個忠孝人物,所以特地陪了大郎來走一遭。二來小種相公是我舊日上憲,正也想見得一面。」

  王進道:「小種相公人馬,恐怕還須十天八天才能來到。正是讓我想起一事,二位既是由東京來明言要投老種相公,必有公文憑證。」

  史進道:「小弟現帶有馬統制親筆致老種相公書信。」

  王進笑道:「賢弟,這是你來第一件天大公事,倒如何要我先問?你且將來我看。」

  史進在懷裡掏出書信,兩手呈給王進。王進驗看了書信封皮,依然將書信交還史進。因道:「前站便是經略相公車輛,二位且隨我來稟謁。」

  又向崔成唱喏道:「我兄自有公務,請便則個。」

  崔成告別去了。史進上馬,請魯智深一路,隨在王進之後,奔了一程。只見隊伍之中,兵校簇擁了一輛青帳雙馬車子。王進大聲喊道:「後營步兵總監王進有事,啟稟相公。」

  那車旁的護騎,又向車裡轉告了。回頭道:「王總監,相公著你下馬參謁。」

  王進在路旁跳下馬來,走到車前,躬身稟報了。然後回轉身來,向史,魯二人道:「相公聽說二位前來,非常喜悅。相公在延安,本就政躬欠安。聽說金兵南下,帶病登程,不能上得鞍馬,一路坐車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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