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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八


  張青笑道:「這卻不須顧慮得。凡是高俅這一般人物,早已隨了太上皇南下。便是留得一兩個人在東京,也不會讓他掌了兵權。」

  魯智深道:「既是恁地說了,我便和史進兄弟先去見何灌。」

  戴宗道:「且等李四回來,益發通知了孫宏,讓他明白我等用意。」

  魯智深道了聲也好,便和史進同伏在窗欄幹上,向街上張望,卻見孫宏和李四一同走來。在街頭上他們看到魯智深,便先叫著師傅。魯智深道:「你們看見榜文也未?」

  孫宏道:「正是見了榜文,特地來稟告師傅。」

  史進道:「我們正等了你來計議,且上樓來說話。」

  孫宏隨著李四上樓來,又拜見了各位豪傑。魯智深問孫宏道:「京師地面很熟,你卻探得了甚消息也未?」

  孫宏道:「小人專賣果子下酒,常走動名公巨卿門首,那些侍役差撥都買小人食物,以此小人認得出入大內的小太監。适才見了京師慌亂情形,曾到朱內侍家去張望。他是當今聖上掌理文書太監,國家大事,他自比平常官宦清楚。他說現今朝內大臣,分著主戰主和兩派。李綱相公是主戰的首領,於今任著重職,執掌東京內外兵權。新任太宰李邦彥,比那六大奸臣裡面的李彥,名字多了個邦字,一般的怕事,他是主和的首領。官家在東宮作太子時,便是他不離左右,他的言語,趙官家也十分相信。官家一隻耳朵裡聽著主戰,一隻耳朵又聽了主和,始終沒個了斷。雖然現今相公已經帶了兵去把守城門,在朝的文臣,還是在主和。這早晚便要派人出城到金營去請和。」

  魯智深道:「你這話聽了朱太監家裡人說的,必是真的。那朱太監自己卻說些甚的?」

  孫宏道:「他家裡有個老娘,還有兄弟眷屬,都姓盼和的。他說是金人要的是黃河以北地界,便都許了他,京城好歹保守住,大家的生命財寶都不會損傷。」

  史進歎了口氣道:「恁地說時,李相公卻不是白費了氣力。」

  魯智深道:「管他娘!我們先投效了忠字軍,出城先殺金兵一陣,也出這口鳥氣!」說時,一手挽了史進,起身便要走。孫二娘道:「師兄休慌,我等都去,家裡先要安排安排。」

  魯智深瞪了眼道:「兵臨城下,偌大京師,也怕保不住。國都要亡,我們甚家事要安排?」說時,已走到樓梯口。戴宗自怕這兩個魯莽漢子,會出了事故,也隨後跟隨,回轉頭來道:「我且隨了他們去。有甚好消息,我自來覓你。」說著,匆匆跟下樓來。

  走時,金兵圍城的噩耗,已傳遍了東京,滿街商民,都己緊緊閉了門戶,空蕩蕩的,不見行人。便有一兩個行路的,也是老年人攜籮筐,背些菜米回去。因是人少,便是白晝,也像深夜也似,沒得一些聲音。抬頭看看太陽,正為陰雲遮蓋,只覺眼前愁慘慘地。那大街北面,宣德門官樓,矗立在愁雲影裡,正是半月前,那裡連紮著鼇山彩燈,大鬧元宵。魯智深歎了口氣道:「不想恁般好錦繡江山,卻要拱手讓人。」

  正說時,身後腳步響,張三卻追了來。

  魯智深回頭問道:「你又來懲地?」

  張三道:「小人無家眷,隨時可以投軍。卻怕師傅路徑生疏,找不到投效所在,小人來領了去。」

  魯智深道:「只這便好,不管甚衙署,只要是肯收了我到軍中,給我馬匹軍器去廝殺,我都肯去,你休顧忌。」

  張三聽說,便在前引路,路過兩條短巷,穿上大街,卻有一隊五城緝捕使的巡查隊,迎頭上來,閃避已是來不及,只好都站定了。隊後一個騎著白馬的軍官,見巷口上這一群人,情形尷尬,便將馬鞭指了問道:「現今京師戒嚴,百姓少出,你等在此則甚?」

  張三便搶向前,到馬前躬身唱喏道:「小人是酸棗門外菜販。後面這三位,那是鄧州張相公手下軍官,各因公幹來京,現見李兵部相公榜文,招募軍隊,要到忠字軍那裡應募。」

  那軍官聽說,面上帶了喜色,問道:「莫非宋公明將軍部下弟兄?」

  戴宗看那人並無惡意,便向前唱個喏,拱手道:「小可戴宗,同魯智深、史進兩位兄弟在此。」

  那人聽說,啊喲一聲,滾鞍下馬,問道:「魯、史兩位是誰?」

  魯智源向前道:「洒家魯智深改了俗裝,這位史進兄弟。」

  那人連連拱手道:「何幸今日得見三位豪傑,小可吳立,現任五城緝捕副使,奉李相公之命,巡查街道。三位英雄非同等閒,如何說應募二字?正是勤王義舉。李相公正在用人之際,聽說三位前來,怕不喜從天降。李相公現在宣澤門箭樓上料理軍事,小可便引了三位去晉見,如何借重,李相公自有卓裁。如到制置使那裡應募,卻不辱沒三位?便是那何將軍,也在李相公左右。」

  魯智深道:「恁地便好,這個張三,雖是市井小民,他自有投軍義氣。而且他弟兄們很多,都願投效李相公部下殺賊,讓他也一去見。」

  吳立道:「現今招募民兵,自是愈多愈好,可著他一路去。」

  於是著隊裡三個軍官下馬,讓戴宗等三人騎了。張三也命他跟了隊子走。吳立坐在馬上,自陪了大家談說,魯智深聽悉,他正是林沖、徐甯好友,益發高興。便到了宣澤門。

  吳立著他手下一個都頭,依然帶了隊子去巡邏,自己卻引了戴宗四人步上城牆,向箭樓邊走來。魯智深見每個城垛下,都堆了磚石,伏了弓箭手,大小旗幟,挨次在地上插了,禁衛軍全副披掛,各支架了武器,靠城牆裡邊,席地坐了,三五十個一群,靜悄悄地等候將令。來到箭樓前,已有大小武官穿甲佩劍,分班站立,吳立向旗牌官告知了來意,先去晉見。不多時,旗牌官出來,傳戴宗、魯智深、史進三人入去。那箭樓裡早已收拾得潔淨,四根大柱下,各站了佩劍的武官,上面設了一張公案,正是剛才所見到的那位李兵部坐在上面。魯智深等躬身參謁,自己報了姓名。李綱點頭道:「素來聽說你們以義氣相號召,你們今日所為,卻是名不虛傳,你們三人,何以來到東京?」

  先是戴宗說了在河北作戰情形,到是前日方到,正值東京在用兵事,未能到兵部申報。次是史進報道:「去冬奉了盧統制之命,來京請救,樞密院未曾發下批文。後是魯智深說出家多年,在崞縣殺了金將,特來京投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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