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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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竇監讓坐已畢,便笑道:「聽得孫朝奉說,東京來了一個滄州周殿試,把東京的秀才都比下去了。孫朝奉閱歷的人多了,他佩服的這個人,決不會錯了。理今和周殿試一談,只怕孫朝奉的譬喻還不確切,周殿試差不多把東京的書生都比下去了,呵呵呵。」 他說時,掀髯大笑。 柴進道:「小可未到東京,便聽到說竇緝察是一位英雄,既到東京,益發聽到人稱道。所以因孫朝奉之先容,敢求一見,將來在京有些勾當,還望緝察提攜則個。」 竇監昂起頭來,手撫長髯,笑道:「此事請殿試放心。東京城裡現今是好一個花花世界,茶坊酒肆歌台樂院,都受我的兒郎們管轄,殿試儘管自自在在地耍於,有兀誰敢侵犯了殿試一根毫髮,至少也吃我三百棍棒。」 柴進拱手道:「全仗緝察虎威。小可也未敢在帝都犯法,卻是人地生疏,誠恐有個疏虞而已。他日若有所進取,再圖報答。」 竇監笑道:「將來的飛黃騰達,是十分掌得穩的,將來還仗大才照拂呢。」 彼此說得痛快,孫裱褙又不住在一旁湊趣。竇監便吩呼差撥擺上酒菜,開懷暢飲。 白勝、時遷也與幾個差撥使役另在外面小屋裡吃酒,時遷隨身帶有蘇州來的汗巾香墜玉牌之類的小珍玩,分送各人,大家都歡喜。 這晚柴進吃到夜深始回客寓。行到庭院中,見燕青屋子裡兀自燈火照耀,因問道:「小乙哥還未曾安睡?」 燕青笑了出來道:「哥哥雖然去把酒吃得快活。小弟也開了眼界。哥哥去了不久,那伍虞侯卻來相約。」 柴進吃驚道:「卻是見著衙內了也無?」 燕青道:「伍虞侯來這裡,本是帶小弟去見衙內,到了相府,二衙內卻吃得醉了。」說時,隨著柴進到了屋裡。回頭看,身邊並無外人,因低聲道:「小弟送了那門官四錠銀子,又約了將來自有重報。那廝又看我有伍虞侯引著,便說以後可自到相府門首去覓他。明天蔡攸又在家中宴客,必是冠蓋滿門,小弟思再去走一遭。」 柴進道:「兄弟便多贈與那門官一些,又何妨?好在我們所送出去的禮物,依然要在蔡家父子身上拿回來。」 時遷也走進屋來,他道:「小乙哥進相府時,明天也帶了我去。」 燕青道:「終不成你明天就要撈本?」說畢,三人哈哈大笑。 這東京城裡都是些縉紳大戶,兀誰知道一窠強盜在富貴人家當上賓出入?真是由得他們暗地好笑。 次日,燕青帶了時遷將一個紅綢包袱包了一些東西,又到蔡攸家來。這已是初更時分,蔡府各處燈燭燃起,四處通明。燕青遠望到府門口站了兩排侍衛,劍戟鮮明,又和昨日情形不同。行來轅門,便站了一站。一個衛卒過來盤問。燕青唱喏道:「二衙內有命,今晚初更傳見,門官自認得在下。」 衛卒將他引到門官屋內,門官卻吃了一驚,低聲道:「週二官人,今晚你忒來得冒失些個,聖駕在此。」 燕青道:「小可只求見二衙內,又不面聖,相府中千門萬戶,便是進來一個小可,聖駕怎地知道?」 門官道:「雖然恁地說,聖駕來此時,向來是不讓生疏人進府。」 燕青道:「不知二衙內在府也來?二衙內在時,小可是務必乘機求得一見。此事全靠門官成全。」說著,取過時遷攜的包袱。此時,屋內並無第四個人,燕青將包袱放在桌上打開了,卻是黃澄澄的十根蒜條黃金,門官口瞪口呆,又吃了一驚。燕青道:「這點微物奉贈門官,只求提攜。若二衙內不在相府,小可立刻仗行,不敢俄延。」 那門官仔細在燈下看了紅綢包袱齊頭放著的,實在是十根蒜條金,不是眼花,便向前一步,牽了紅綢包袱,將金子遮蓋了。笑道:「昨日已蒙厚賜,今日又有這種隆儀,小官委實不忍拒卻盛情。二衙內卻是在府,因聖駕在此,小官怕他不肯見外人。」 燕青道:「二衙內不肯見時,門官多和小可圓轉兩句,也就見了。終不成小可每次來了都撲空回去,」 那門官見了那十根蒜條金,覺得燕青勝是他爹娘,為了爹娘,也應當擔些干係。因之向燕青笑道:「士為知己者死,只索和仁兄進去走一遭。尊介且屈在外面走廊角上隱藏一下,小可預備有半甕酒,留著半夜裡守夜的,且將來仁兄解渴。這厚情,小弟就拜領了。」說著,深深的一揖,且不問燕青是否把金子還收回去,兩手捧起那包袱,送到屋後暗閣子裡去。接著,捧出一個酒甕來,又是一個木盤,托了半隻熏鵝放在桌上,笑道:「特粗糙些個,就請仁兄用手撕了來吃。」 燕青向時遷使個眼色,他自出去了。這門官告訴了私用的差撥,照應著大門,又向燕青告罪失陪,才入內去了。燕青想道,管他呢,且先受用。用桌上茶碗,在甕裡舀了酒來吃,撕著熟鵝下酒。 約有半個時辰,那門官滿額頭是汗,進門來向燕青拱揖道:「總算不辱尊命。二衙內聽道閣下來求見,倒沒說甚的。卻說下官恁地糊塗,聖駕在此,怎教生疏外人進門?經下官再三央求,說仁兄日日在此候見,這分忠誠難得。又說仁兄本事了得,二衙內身邊正少這般一個人。足說了兩盞茶時,二衙內才回了心,悄悄地讓仁兄去見他。」 外面自有虞侯相引,燕青道著謝隨門外引見的人去了。 時遷在窗外走廊上站了甚久,心想:見鬼嗎?花了這些個金銀,卻來宰相府大門角裡來站了。 這時,有陣弦索歌唱之聲,從牆頭上隨風送了過來。心裡又一想,趙官家在這裡尋樂,不知他們帝王將相作樂是怎麼一種情形?他正苦惱著,看到燕青隨著兩個虞侯到內室裡去了,也就挨了庫外的白粉牆緩緩向前走去。看到遠處大月亮門下,有小一排身著軟甲,手拿兵器的人守著,就隱在一架薔薇花下面。心裡也兀自忖度著,這粉牆旁邊的便門都是恁地警戒森嚴,直通內室的門戶,自然更加難去。站立著凝神一會,見有幾個扛抬食盒的人,卻自在地由月亮門裡進去。這就將身一踅,踅過走廊,這牆角上有條冷巷,曲折地通向相府外院。 在路上遇到兩三個人,彼此不顧面去,時遷膽子大些了,益發向前,便見一個斑白鬍鬚的老人,挑了一副擔子,逕自走來。時遷搶一步,在路頭上擋住,大聲喝問道:「哪裡去?」 老人歇下擔子道:「老漢是向廚房裡送魚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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