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張恨水 > 秋江 | 上頁 下頁 |
| 二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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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土地廟是冷清清的 潘必正又經過了一場威嚇,覺得這種威嚇,在妙常是應該有的。人與人相處,她怎麼知道我是怎樣的性情?受這場威嚇之後,我還是對她一樣忠心,她總會發覺我是真誠無二的啊!現在不用管將來怎麼樣,約我去談談,我就去談談,日子一長,這還用得著說嗎? 潘必正這樣地揣摩,也不知站立多少時候,淡淡的風,吹到身上,仿佛有點兒涼意。猛然一省悟,只見屋子點上了燈,眼面前滿天都是星斗,地上已不看見東西,只有黑色的影子,擋住前路。 進安在屋子裏叫道:「相公,安歇著吧,你是個病人啦!」 潘必正走進了屋子,答道:「我沒有病了。你是幾時進屋子的,我怎麼不知道?」 進安已經點亮了一盞油燈,將燈拿了,引著相公進房。將銅燈放在桌上,望著相公道:「我早進房了。叫了兩回相公,相公沒有答應。」 潘必正笑道:「你叫我兩回,都沒有聽見,哎喲!這是心不在焉的了。給我泡上一壺茶,你就沒事了。今天晚晌,用不著你陪,你去睡吧。」 進安背著燈光,將潘必正一看,果然是好了,問道:「相公,你是怎樣好的?」 潘必正道:「我嗎?現在我不說,將來你會知道的。」 進安聽了,只好不問,隨著把房間裏東西收拾妥當了,就悄悄地退出去。 潘必正坐在屋裏,只是微笑,起身兜兩個圈子,還是微笑。想著,妙常約我談話,那不會假。明天下午,就可以證實這些言語。後來又想著,妙常也許會反悔吧?你看,花蔭深處,叫我仔細地行走。可是明日見面,就會鼓起臉子來,真是難於理解。繼而又一想,雖然是鼓著臉子的,究竟前進一步,明明約我談話啊! 他自己想了又疑,疑了又想,一夜上都為妙常幾句話,自己鬧得不安。次日起來,已是時間不早,進安已經在屋子裏邊,收拾東西。 潘必正叫道:「進安,我起來了。趕快打水我洗臉,我要到前面殿上去。」 進安道:「到前面殿上去,見姑奶奶嗎?」 潘必正道:「見姑奶奶,現在太早了。」 進安道:「不見姑奶奶,這早去幹什麼?」 潘必正道:「我想折一枝晚桂花,折了晚桂花之後,回頭可能遇到……」 進安看他欲說話又說不出來的樣子,便不等說完,給他打水去了。潘必正也借了洗臉的緣故,把答話打斷。當他洗過臉喝過茶之後,慢慢地把話想得了,便道:「我現在到前院去,若遇見了姑奶奶,自然告訴她,我病好了;若沒有遇到她,觀音堂院子裏我就消磨一兩個鐘頭,也是好的,你懂嗎?」 他說完這話,卻沒有管進安懂與不懂,拔開腳步就走。來到觀音堂前,記得這是妙常治理早課的時候,放緩了步子,減低了音聲,悄悄地向前。老遠就聽見木魚聲。他心裏想,仙姑當然不會撒謊的,這樣清早起來,一切瑣務丟開,心意合一地供奉觀世音,這實在難得啊! 他腳步更加緩了,又悄悄地走上了石坡,那觀音堂的木魚聲,卻是更敲得緊急,那個妙常尼姑,一定也是心在木魚,並無二用。他上了石坡之後,走到窗戶邊,生怕有了聲音,慢慢地扒著窗戶擋子,頭靠隔扇,把眼睛向裏邊瞧了去。 這打木魚的尼姑,並不曉得有人偷瞧,靠了佛案還是用心念經。不過她剃的光頭,而且看年紀,也還在四十邊上,這分明不是妙常了。 這個放輕了腳步,扒了窗戶用眼睛盡瞧的人,這才知道錯了,於是放下窗戶,拔了腳步,退還原地。 潘必正對於自己,也忍不住好笑,低頭放開步子,便要向別處走。 耳旁忽然有人道:「潘相公,你的病果然好了。」 原來是道全,由大佛殿上過來,向住持房裏去。 潘必正道:「正想告訴我姑母呢。師父,請你交張詩條與妙常,說是高興也回我一個信,不高興也回我一個信。你怎麼忘記了啊!」 道全道:「沒有忘記呀。我送了那張詩條去,妙常也沒有高興,也沒有不高興,便說她不必回潘相公的信,只要送了那部經去,相公就會好的。果然病好了啊!」 潘必正道:「原來如此。」 道全道:「住持現在屋子裏,不在大佛殿上。我們一路前去,好嗎?」 潘必正道:「好。妙常早上沒有前來吧?」 道全道:「這有點兒緣故。因為早兩天,妙常也是喊不舒服。因此住持免了她早晚兩課。這時候,大概在屋裏看書吧。」 潘必正道:「怪不得不見了啊。」 道全道:「潘相公早上找妙常去了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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