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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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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陽樸道:「起來也沒有事,何必早起?」 說著,將頭在枕上挨了兩挨,好像是要想睡得更安適一點兒。百川心想,這位先生真是沒法,大概他知道我著急,存心搗蛋,我偏不說,看你能睡到幾時起?於是自己一賭氣,自起了床。就是同屋的另兩個人,沒有人催,也都起來了。百川在屋子裏呆站了一會兒,向歐陽樸望了有十幾分鐘之久,見他沉睡不醒,只得臉上帶了三分火氣,很重的腳步,走出了屋去。可是自己負氣,也不能久,在外面僅僅只耽擱了三四分鐘,卻又轉身走了進來。見歐陽樸還是面朝裏睡著,這就笑道:「歐陽先生,您該起了,這兒有點兒事情要請求您啦。」 歐陽樸哈哈大笑,兩手掀了蓋的被,坐了起來,因道:「百川雖然在南京長大的,倒說的一口好北平話,只是這個您字,可以見得他是恭敬之極。」 一面笑著,一面下床,望了百川道:「你對我這樣的客氣,自然是有求於我,你說吧,有什麼事相求?」 百川笑道:「那朱老先生不是約了今天有話說嗎?」 歐陽朴笑著向前,伸手連連拍了他幾下肩膀道:「你也未免太急了,他說的是今天,可沒有說今天早上,更沒有說一下床就談話。今日一天,日子還長著呢,你忙什麼?」 百川一想,這話也對,朱力田並沒有說一早就談話,何以自己這樣子的性急?於是向他笑著,沒有答覆。歐陽樸笑道:「他雖沒有提到是早晨,但我想到,無論一個什麼問題能早早地解決,那就更好,可以免除了許多人著急。」 彬如笑道:「你這話有語病,怎樣有許多人著急呢?」 歐陽樸道:「怎麼沒有,百川和朱家姑娘那是不必說,朱老頭子自然是要說出他的心事。我呢,也急於要知他的心事。由你二位以至於其他的來人,誰不願意知道這婚姻到底是怎樣的結果,成不成呢?假如這件事,將來有人編成小說,到了這個關節要知道究竟的,那就更多了。你想,將來讀小說的,有個不願朱學敏嫁給康百川的嗎?假如編制了電影……」 彬如笑道:「你這已經胡扯得夠了,你要再向下說,那不使百川為難嗎?」 歐陽樸這才笑了起來,因道:「其實百川老老實實地對我把心事說了,我一早就會起來,和他去做說客的。偏是他要假充正經,不肯露形跡,要我起來,並不叫我起來,只是亂咳嗽一陣。你想,我們這類人物,是肯受人暗中利用的嗎?」 百川笑道:「得啦,這回算是我的錯誤,我現時向歐陽先生道歉了。」 歐陽樸將一個食指,左右摸著他鼻子下的小鬍子,只是微笑。這時,學敏進來了,笑道:「茶水都預備在外面了。」 歐陽樸道:「大姑娘,你有什麼事要我幫助你的嗎?」 學敏道:「不,廚房裏有我姊妹兩個,是夠了。」 歐陽樸道:「不是說這小事,你有什麼極大極大的事,大得不得了的事,要我幫忙的嗎?」 學敏點了頭笑道:「哦,哦,我明白了。這件事有我祖父和你說,你肯幫忙,和我祖父說吧。」 說畢,她笑著去了。歐陽樸鼓了掌道:「你看看,朱家姑娘是多麼爽直!這婚姻大事,應該正正當當去進行,為什麼害臊?」 百川笑道:「無論什麼人,遇到了各位先生這樣成天的取笑,臉皮縱然再厚些,也不能不害臊吧?那麼,我不害臊了,請你老先生就去做媒吧。」 這一來,歐陽樸就不能推諉了,便笑道:「既然談到做媒,媒是要成雙的,現在我要找個同伴,誰去?」 侃然道:「我去行不行呢?」 歐陽樸笑道:「我們這一對寶貝什麼時候拆夥,考查地質和生物學,我們可以互相發明。做媒也用得著我們互相發明嗎?」 侃然道:「那麼,彬如去吧,他是文學家,可以文縐縐地說上一陣子。」 彬如道:「好,我就答應了,我們總要辦得諸事順利,不讓男女兩方有一點兒不快。」 他拍了歐陽樸的肩膀,兩個人笑著去了。百川他很相信這兩位先生必能忠於所事的,自己很坦然地和侃然坐在門外空地裏,喝著淡茶,閒談心事。 約有半小時,這兩位先生帶了平常的顏色走來,並沒有一些笑容。彬如首先過來,一手捏住百川的手,一手拍了他的肩膀,很從容地道:「你不用懊喪,天下事失敗即成功之母。」 百川臉上紅著勉強笑道:「他們完全拒絕了?」 彬如坐在他一條凳子上,將他也拉著坐下,因道:「拒絕是不曾拒絕,這條件很難了。第一,她是不能出山的;第二,你招贅在這裏以後,也不能出山;第三,尤其是你所不能辦到的,就是要兩年以後才能夠結婚。因為他們山上的規矩,女子是必須到了二十歲才許出嫁的。」 百川道:「我想這位老頭子是沒有誠意吧。」 歐陽樸道:「他搬出了山上的規矩來和我談,我就沒有辦法。這山上是一國,那規矩是他們的憲法,我們為了娶他一個姑娘,叫他破壞憲法嗎?所以我們對於這三個條件一個也沒有答覆,說是要來問問你。現在你的態度怎麼樣?」 歐陽樸在他對面凳子上坐了,兩手撐了大腿,向他臉上望著。百川道:「我得去問問學敏。」 歐陽朴向彬如道:「我說怎麼樣,必定是這一著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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