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張恨水 > 梁山伯與祝英台 | 上頁 下頁 |
| 二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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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由回憶到回家 這日大半下午,梁山伯回到經館,也沒心溫課。自己想起三年以來同窗共硯,一雙兩影,多麼逍遙自在。今日只剩一人,任什麼都是兩樣意味。這個別後境況,真是不堪回想了。一人坐在屋裏,覺得今日的情形,太孤單了。要去找同學談談吧,人家或者會說,祝英台走了,守不住寂寞,這條計策不好。到門外去散散步吧,可是今日送人回來,來往一共四十里,又要去走路逍遣,兩腿恐怕不聽指揮,也不好。忽然想起祝英台臨走的時候,他倒是作了個啞謎教我猜。並且說,我到家一想,也就想起來了。現在且猜猜看,究竟這個啞謎,限我多少日子,於是坐在桌子邊,拿起筆和紙來,自己寫道,一七,二八,三六,四九。就念道:「一七如七,二八一十六,三六一十八,四九得三十六,口裏念著手裏寫。這樣寫法,橫聚直擺,擺來擺去,總不像個數目。「哎喲!祝賢弟說,回家一想,就想起來了,不是這樣容易吧?」想了年久,也沒有頭緒。自己又想道:「這大概數目搞迷糊了,今日不想,明日再想吧。」看看時間,已快到三更天了,便熄燈安寢了。 不過他雖安寢了,總也睡不著。在枕上也就想到,祝賢弟今日在長亭分別的時候,特意提及九妹介紹于我,其盛意自然是十分可感的。據賢弟說,他和妹妹是母懷雙胞所生,所以面貌性情,這個妹妹無一不像賢弟。因小妹晚生一會兒,所以叫九妹。而且也知書識字。這種事,自然是難得遇到的。且事前賢弟一個字未曾提過,這閨闥之嚴密,也就可想了。自然,賢弟決不會說慌,這九妹的姿態言語,也一定和賢弟一樣。自己慢慢猜想,人也慢慢的迷糊,忽然眼前一亮,有個人冉冉向前。等到他到近外一看,是一位閨閣女子。她頭枋著盤龍垂髻,身穿一件紫綾衣。只看那臉子,雖然是女裝,卻和祝英台一模一樣。連忙起身—揖道:「小姐有禮。」那女子倒大大方方的兩手道個萬福。 梁山伯道:「小姐,敢動問一聲,看你性情舉動,為何像祝賢弟一樣,是有點緣故吧?」 小姐輕輕拍著衣襟道:「我就是九妹呀。我們是雙胞所生,廳以很多地方相像。」 梁山伯道:「哦!原來就是祝家九妹呀。怪不得賢弟說,他與小妹極端相似,於此看來,真正不錯。」 九妹道:「那日英兄回家,提及小妹婚事,說已經許配梁兄。 梁山伯道:「我與令兄,情如同胞,他一提及,兄當然遵從。於今一見小妹,足見賢弟之言不虛,真是三生有幸。只是小姐之意如何呢?」 祝九妹微微一笑。 梁山伯拱手道:「老伯、老母意見怎麼樣?」 九妹道:「英台兄告知梁兄是個志誠君子,讀書又十分用功,二位老人聽言,也就十分歡喜。望兄早日向捨下請媒納聘。」 梁山伯道:「雖然祝府及小妹這樣盛意,但山伯家道貧寒,不能相配吧。」 九妹將手比著牆,一回頭將兩手一推,因道:「只要男女同心,銅牆鐵壁也打得開。」 梁山伯道:「哦!銅牆鐵壁也打得開。」還要說什麼時,那祝九妹忽然一閃,不見蹤影。梁山伯大叫九妹,忽然把自己叫醒,原來是一夢。 梁山伯在枕上沉思,自己這一夢,夢得太快,作媒的祝英台還在路上呢。不過祝九妹夢裏所指示,男女同心,銅牆匠壁都打得開,說的多麼痛快,我可不能辜負了她,一定要趕上她家,給她爹媽說明。想到這裏,又把數目字一七二八猜了一一猜,依然猜不著。又把祝英台失落的玉扇墜,從小衣裏解下來,拿到手上細細去撫摸。這樣猜了又摸,摸了又猜,顛三倒四,好大一夜,方才睡著。 次日,照常工作,但到了下午,師母何氏,派人來相請。梁山伯也摸不著什麼事,就到上房來謁見何氏。 何氏笑嘻嘻的從坐椅上站起來道:「梁賢侄,我有話問你,你請坐吧。」 梁山伯就在何氏對面木椅上坐著。看何氏臉上依然笑嘻嘻的。 何氏道:「你讀書用功,我是知道的。但,一讀書一用功,連起居飲食都大意了,你這分忠厚,那是太過餘了。」 梁山伯也不知什麼事,只是唯唯稱是。 何氏道:「和你同硯的祝英台已經走了,有話可以實說。你在種種事情上觀察,她究意是一男子,還是一女子?」 梁山伯拱手道:「他是一位男子呀,難道師母看出破綻來了嗎?」 何氏道:「不,英台是一位女子呀!不但是她,而且那陪伴的也是女子呀!」 梁山伯聞言,吃了一驚,呆了一會。問道:「這事何以師母知道。」 何氏道:「是臨行之前,她前來告辭,把這事經過,同我說了,所以我知道。」 梁山伯聽了此話,只哦了一聲。 何氏道:「他說共硯三載,知道你是個誠實少年,因此願托終身於你。她並由身上解下了白玉蝴蝶一隻,作為憑證。」說著,伸手向懷裏一摸,摸出一隻玉蝴蝶來,伸手交與梁山伯。 梁山伯接過一看,正是和祝英台由失落相送的玉蝴蝶一隻,一模一樣,不覺如大夢方醒。便站起來道:「多謝師母關照。哎喲!她是一個女子,讀書三年,總在一處,我竟是一點不知,真正該打。臨別之時,她又和九妹作媒,難道這九妹……」 何氏道:「九妹就是英台呀!現在你應該前去拜訪祝老伯、伯母,請正式媒妁通過兩位大人。」 梁山伯道:「是,先生知道麼?」 何氏笑道:「以前先生不知道,但是經過昨日,已經知道了。回頭我和你說一說,當然,他也是主張你早日通過她兩位老人的。」 梁山伯道:「好!晚上我通知先生,看擇定何日動身。這事我真感謝師母。」 他又是一揖告別。連忙回到書房,把兩隻玉蝴蝶放在桌上,相比之下,真是不差分毫。於是將袖子把衣服一拍,大聲道:「弟怎麼不露出一點影子來,我一些看不出呀。」 又坐在椅子上,半響不言語。最後點頭道:「其實我不留神罷了。若要留神,慢慢的也看出來了。有一天我在練字,她伏在桌上調和墨丸。我低頭一看,耳朵上有耳環孔,我正驚訝,她說這是母親許願穿的耳孔,我也居然信了。這是我太老實呀。如今看起來,像這樣的事實在太多了。最令人難忘的,就是她病了,我一番好意,要同她抵足而眠,她一百個不願意。後來採用個折衷辦法,用紙盒子裝了細沙,放在床中間,分開裏外邊,就把我擠著睡在外邊。說起來,也是說她自幼母親慣的,這哪裏是她母親慣的,完全是限制著我呀!我怎麼這樣老實,完全讓她限制起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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