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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回 攜妓消愁是非都不白 醵金獻壽授受各相宜(2)


  說時,挨著佩芳身旁坐下,順手將佩芳看的書,拿起一看。見那書籤子上標著苦海慈航四個字。笑道:「現在這新出的小說,總是情海欲海這些字樣,這部書大概又說的是一男一女,發生了愛情,結果,又是經了種種磨折,忽然醒悟過來吧?」

  佩芳笑道:「你猜的滿不是那回事。」

  慧廠道:「怎樣滿不是那回事?那不是和這個小說名字不相合嗎?」

  佩芳道:「本來就不是小說,你瞧瞧看就明白了。」

  慧廠聽說,揭開一頁來看,就是二頁彩畫的觀世音的全身像。再往後翻,就是大字石印的《太上感應篇》。慧廠笑道:「咳!你真無聊到了極點,怎麼看起這種書來?」

  佩芳道:「你不要說這是無聊的書,你仔細地看看,必然感覺得這種善書裡也有好多名言至理。看了之後,一定會若有所悟,解除不少煩惱。這後面是《楞嚴經》。如來和阿難尊者反復辯難,說得天下事無一不是空的,非常有味。我覺得和人爭氣,真無意思了。」

  慧廠笑道:「人都是這樣,在氣頭上就抱消極主意,氣平就不願消極了。」

  佩芳道:「你這話不然,母親並不生氣,她為什麼把《金剛經》都念得爛熟了?」

  慧廠道:「年老的人,富貴榮華全有了,就不能不怕出岔事。二來也希望長壽。這兩樣事,都不是人力所能辦到的,就只念佛,做那修行的功夫了。」

  佩芳用手指著慧廠笑道:「你少說這話,仔細讓人聽了去告訴母親,要說你批評老人家佞佛。」

  慧廠道:「我不和你說這些廢話了,我來和你商量一件事,後天是老七的生日,他們都要送禮,你打算送什麼呢?」

  佩芳道:「是啊,去年要鬧,沒有鬧成,今年該玩一玩了。明年他要出洋,不定哪年回來,二十歲是趕不上做的。」

  慧廠道:「大家也是這樣說,父親可不成,他說一人年年總有個生日,有什麼可賀的?他平生就討厭人家做壽,一個年輕的人更與壽字不相稱,哪裡還可以慶賀?」

  佩芳道:「我們送老七的禮,還得瞞著父親嗎?我倒有樣東西老七用得著的,也不至於驚動人。」

  慧廠道:「是什麼呢?他用得著的東西太多了。」

  佩芳道:「憑什麼,也沒有這東西他中意,我打算送他一筆壽金。」

  慧廠笑道:「那可使不得。他能諒解我們,也要說我們不大方。不諒解我們,就要說我們恥笑他了。不如還送東西罷。」

  佩芳道:「既然這樣,我送他一套大禮服,讓他結婚的時候穿。你呢?」

  慧廠道:「不好,要揀有趣味的才對,他原是一個有趣味的人呢。」

  佩芳道:「結婚的禮服,還不有趣嗎?」

  慧廠道:「他也不一定結婚,才穿禮服,那怎樣算趣?我倒有個辦法,賃一卷電影片,到家裡來映。」

  佩芳道:「不好,不好。電影在電影院映,他們有銀幕,映出來好看。上次我們映幾回,都是懸著一塊白布,映在白布上,減了不少的精彩。不如叫小科班來演幾出戲罷。」

  慧廠道:「不成,演戲鑼鼓一響,父親就知道了。」

  佩芳笑道:「這樣也不行,那樣也不行,那就無可樂的了,豈不是做個素生日?」

  慧廠道:「不如問他自己去罷。連他自己要我們送什麼,我也請問他,這倒是最好的方法。他這些時候,都在家裡,可以叫人把他請來問問。」

  佩芳笑道:「私下問他,倒是可以。」

  便吩咐蔣媽,把燕西叫了來。

  燕西隔著屋子,先就說道:「我在家裡,你們又添了一個幫閒的了。什麼時候差角色,什麼時候去叫我,我就可以隨時補缺。」

  走進來時,見佩芳、慧廠同靠在沙發椅上談心,只把牆上斜插的綠罩電燈扭開,屋子裡靜悄悄的,不像有什麼動作。笑道:「我以為二位嫂嫂命令叫我來打牌呢,原來不是的。」

  慧廠道:「你坐下罷,我問你,你老實說,你現在所欠缺的,到底是哪一樣?」

  燕西笑道:「你們又要拿我開心嗎?我就實說了罷,我少了一個少奶奶。」

  佩芳道:「我不和你說笑話,問你實實在在缺少了什麼應用的東西?」

  燕西笑道:「那就缺少的很多了。總而言之一句話,是缺少幾個錢。有了錢,就什麼事都好辦了。」

  佩芳聽了這話,對慧廠了一下眼睛,彼此一笑。燕西道:「怎麼樣?我這話說得太不雅嗎?」

  慧廠道:「倒不是不雅,我們先猜了一猜,你就會說這話呢。我問你,上次你三嫂不是借了三百塊錢給你了嗎?你做什麼用了?這還不到半個月呢。」

  燕西道:「我這窟窿太大了,不是三百塊錢填得滿的。」

  佩芳道:「我並不是要查你的賬,你不要誤會了。我們之所以問,因為你的壽誕到了,我們要送壽禮不知哪一樣你最合適?要請你自己說一說。我們是決定了送禮的,你也不必客氣。」

  燕西道:「二位嫂嫂都猜到了,我還說什麼呢?」

  慧廠笑道:「老七,你也稍微爭點氣,別讓人家量著了。怎麼我們猜你要錢,你就果然要錢?」

  燕西笑道:「誰教我花得太厲害呢?而且長嫂當母,在嫂嫂面前說實話也不要緊。若是說謊,倒顯得不是好孩子了。」

  佩芳笑道:「你瞧瞧,說了一聲給錢,連長嫂當母都說出來了,好孩子也說出來了,二妹,就送他份子罷。你看,我們應該送他多少呢?」

  慧廠笑道:「幾毛錢總不像樣子,我們一個送他一塊錢罷。」

  燕西笑道:「長者賜,少者不敢辭。無論一塊或一毛,那都是好的,我當然拜領。」

  慧廠道:「這話說得冠冕,但是你心眼裡不嫌少嗎?」

  燕西道:「我不能嫌少。」

  佩芳道:「嫌少就嫌少,不嫌少就不嫌少,為什麼加上一個能字?」

  燕西道:「我知道的,二位嫂嫂極是大方,說不定借這個機會,送我三百五百。現在說送那一塊錢,自然是鬧著玩。我若說嫌少,你一氣,可就不會給我整批的了。可是一塊錢不能算多,要我說那屈心話,這不算少,我也對不住兩位嫂嫂。」

  慧廠笑道:「大嫂,這孩子現在學得真會說話,不知道跟誰學的?」

  佩芳道:「當然是跟秀珠妹妹學的,她就是一個會說話的人。」

  燕西道:「我問這是什麼意思,談論到了我,就會牽連到她?」

  佩芳笑道:「因為是你的她,才會牽連到她呢。二妹,你看怎麼樣呢?我以為老七將來很能聽秀珠妹妹的話。」

  燕西用兩個指頭,塞著耳朵眼,站起來就要走。

  佩芳道:「跑什麼?話還沒有說完呢。」

  燕西道:「你們說的這些話,叫人家怎樣受得了呢?」

  佩芳道:「不說這些話就得了。你說願意要錢,我們可就真要送你錢了。你怎樣請客呢?」

  燕西道:「請大家吃一餐就是了,怎樣吃法?我可就說不上。」

  佩芳道:「不帶一點玩意兒嗎?」

  燕西道:「有倒是有一個玩法。現在來了一班南洋魔術團,有幾個女魔術家,長得挺好。」

  慧廠道:「你還是要看她魔術呢?還是要看女魔術家呢?」

  燕西道:「魔術也看,女魔術家也看。到了那天,請她來變了幾套戲法,靜靜悄悄地樂一陣,包管誰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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