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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回 萍跡聚東川良朋把臂 花容窺北豔有女同舟(2)


  於是四人分著四面坐下了。韓廣達道:「不瞞二位說,剛才二位在街上走路,我們在後面聽到二位說話的口音,就跟了來的。這也幸而我們是攀同鄉的,若是我們是歹人,計算了二位半天,二位還不知道呢?出門的人,雖然是小心,但哪裏又小心得許多哩!」

  韓廣發道:「兄弟,你嘴太直了,好在二位不是外人,要是不然,這種話人家聽了,豈不要說我們有心取笑?」

  柴競笑道:「二哥為人,只是爽快,我倒很歡喜,我們何不搬到一家客店裏同住?今天晚上,先痛飲幾杯。」

  韓廣達道:「好極了!我馬上回去,先預備下酒菜,二位就可以搬去。」

  羅宣武笑道:「韓二哥也不曾告訴我貴寓在哪裏,我們挑了行李向哪裏搬去?難道說滿街去瞎找嗎?」

  韓廣達哦了一聲,自己豎起手來,在頭上打了一個爆栗。笑道:「我這人太沒心肝了,我們住在河街中間,一家三元店裏。左隔壁是藥材店。石櫃檯上有一個石獅子,那地方非常好認識的。」

  羅宣武道:「這樣好尋的記號,那自然是容易找到了。我們回去收拾行李就來。」

  韓廣達聽說,付了茶錢,和他兄長先行告辭。柴競也就和羅宣武回了客店,收拾了包裹,清了店賬,沿著河街,一路來尋三元店。尋到一家藥材店門口,果然有一方石櫃檯子。櫃檯上有一個石獅子。停了腳,正要看客店裏招牌,突然有一個人走向前來,將包裹接了過去。柴競回頭看時,卻是韓廣達。他笑道:「我在門口望了好久了,就是這家飯店。」

  於是將他二人引了進去,恰好住的是一間大屋,正有鋪位,安頓好了,談笑之下,好不快樂。韓氏弟兄已早給了店夥的錢,讓他預備了酒菜,喝了一個痛快。日暮之時,打聽得有一隻船後日開往宜昌,四個人便包了一個艙。

  次日空了一天,並沒有事,同在城裏城外遊覽遊覽。到了半下午回家,只見店門口圍上一大群人,有人叫著道:「你這和尚,好生無禮,出家人慈悲為本,就是化緣,也要好言好語去求人家。給了你錢米,你又把我招牌石獅子拿下來,壞了我們生意人的兆頭。這石獅子是這樣的重,這樣的大,你拿了下來,我們怎樣搬得上去?」

  韓廣達聽了,插身進去一看,果然是一個化緣的和尚。便道:「和尚,這是你不對呀!人家既然給了錢又給了米,你為什麼還要胡纏?」

  和尚道:「我也並沒有和他胡纏,不過是叫他們店裏出來一個有用的人,將石獅子搬上櫃檯,我馬上就走。」

  韓廣達道:「若是搬不上去呢?」

  和尚道:「搬不上去也不要緊,我看見這河街上,有一座觀音堂廟門塌了,請他寶號答應修好那座廟門,我就替他搬上櫃檯去。」

  店夥道:「師傅,你明見一個當徒弟的人,他哪裏有許多錢修理一所廟門?」

  和尚道:「徒弟不好,那是你們店老闆之過。徒弟出不起錢,這錢就該店老闆出。」

  韓廣達聽了這話,覺得這和尚簡直有些不講理,無奈自己的力量,又沒有多大把握,要不然趁一口氣,就把這石獅子抱了上去。心裏這般猶豫著,眼睛便望了石獅子發怔。羅宣武走上前,對和尚拱一拱手道:「你無非是要將石獅子搬還原處罷了,這倒不算一件什麼難事。」

  說著,將右腳抬起,踏在石獅子頭上,搖了一搖,那石獅子座下,使移出一道土痕。他便一彎腰,一手拿了石獅子前腳,一手抄住石獅子的尾巴下,只向上一捧,便直了腰,捧得與胸脯相齊。笑著問店夥計道:「你們這石獅子,原來是放在什麼地方的?」

  店夥計看呆了,不曾留神問他,一時答話不出來,只將手向石櫃檯亂指。羅宣武兩手索性向上一舉,將石獅子舉得高過石櫃檯。回過頭來笑道:「和尚,你且說應該放在什麼地方?」

  四周圍著看的人,早是哄的一聲,喝起彩來了。那和尚也不料突然會鑽出這樣一個過路的人,把石獅子舉了起來。待要和羅宣武理論,見他們有四個人在一路,料不是對手,便笑著點了一點頭道:「隨便你放到哪裏罷,我們再會了。」

  說畢,一合掌就由人叢中擠出身子而去。羅宣武將石獅子輕輕的向櫃檯上一放,拍了一拍手上的塵灰,回轉頭來,面不改色。看的人又哄的一聲,二次喝彩。藥店裏夥計因為羅宣武解了圍,走過來作揖,再三道謝。羅宣武道:「我並不是要幫你什麼忙,不過我看這和尚的樣子,太自負了,難道這石獅子就沒有第二個人,可以拿得動不成!所以我也拿一個樣子讓他看看。以後你們說話,總要小心一點,不要太藐視人了。」

  說著就和韓氏兄弟一同進飯店去了。柴競埋怨他道:「你這禍事,我看惹得不小了。這和尚決不是無用之輩,你今天當著眾人羞辱了他一場,他哪裏能就此罷休!」

  羅宣武道:「我們明天就走的,他到哪裏去找我。況我們一共有四個人,就是像他這樣的和尚,再來一兩個,我們也不至怕他吧。」

  大家一想,羅宣武這話也很對,就不十分掛在心上。

  到了次日,已是搭的船要下行之期,因此大家搬了行李,一同下船。他們四人,共包了一個中艙,並沒有另外的搭客,起坐倒是很方便。前面兩個艙,都是散的搭客,艙板上鋪位相連,一點縫隙也沒有了。這後面一個後艙,緊連著舵艙,卻是空的,並沒有搭客。一直到了船將要離碼頭的時候,才見碼頭上陸續挑著幾擔行李箱件,先有一個粗大漢子,將東西一件一件,由船舷上搬進後艙。隨後卻扯開兩張草席,把艙門給擋住了。韓廣達輕輕對韓廣發道:「老大,這實在不湊巧,我們緊靠住人家有家眷的客人。這一來,說話行動,都要格外守一分規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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