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下古今談(36)_張恨水

三六

　　▼老人，盍興乎來！

　　「人生三十不娶，不當再娶。五十不仕，不當再仕。」金聖歎於偽託之施耐庵《水滸傳》序中，開始即如此言之。此可以代表中國人思想，重早熟不重晚成矣。近人沾染歐美習氣，甚反上說，動輒以歐美領袖老邁為借鑒。其實，老年人雖經驗豐富，而思想未必銳敏。縱臨變鎮定，而救危不免迂緩。甚至以經驗之多變成油滑，以臨變之安變成麻木，徒托於老成，亦未得其半也。

　　慣於冒險之人，自不可用。絕不冒險之人，亦不可用。蓋天下盡有不險之事，然不能遇有皆平坦可致。戰爭猶如賭博，其險無時論矣，即任何事業之成功，與學業之成就，又熟應于著手之時，必慎審周詳，毫無困難，始可進行者？孔子以為人之壯也，血氣方剛，戒之在鬥。及其老也，血氣既衰，戒之在得。此得字承血氣既衰而言，當然非貪得之得，而為患得患失之得。易言之，即老人不必以鬥為戒也。

　　吾人不必反對老人領導青年，但為有條件的，必須老當益壯。有鬥爭，始有生存，老人！盍興乎來！

　　※1942年2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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