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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八


  文君笑道:「這很容易呀,你不必構思了,就叫著駟馬橋吧?你坐著駟馬車過了此橋,以後有人也坐上駟馬高車過此橋,大家都料得定,這不有點兒意思嗎?」

  相如拍著橋欄道:「好了,就改名叫駟馬橋,這頗有意思。」

  所以離成都約有十里,這裏原有橋,就叫駟馬橋,改名字到今,也有兩千年的光景,就還叫駟馬橋,至今未改。

  相如看著隊伍,各人去休息,三位副使便也向旅社裏去安歇。就叫衛士道:「你下令走吧,我們要安歇,成都市裏去安歇啊!」

  衛士就答應「是」,趕快下橋。相如等人,也下得橋去。這裏所恭迎的人,各自回去。相如等人,各上了自己的車子。一時號吹響,隨後軍鼓號角,都隨著響起來,就隊伍開拔了。這已是夕陽西下,看遠近風景,都在夕陽偏照之中。相如向文君道:「這裏的晚景很好,一片紅霞,夕陽穿過來,這是何等的美呀!」

  文君道:「是的,可是天氣太晚了,我們進城,已看不到什麼了。」

  相如道:「這裏觀看很好嗎。至於成都是我們的故鄉,今日看不到什麼,可是明日後日,我們一樣看呀!」

  文君覺得他的話不錯,也沒有再說什麼。可是這車子慢慢進城,只見各個人家,在門外都吊上一個絹糊的燈籠,也有人家不止一個的,照得通明。有各家人齊擺擺站在燈燭之下,還不是一條街是這樣的,條條街都是燈火萬家,萬人空巷來看中郎將。相如看到,這真是故鄉人給面子,正有兩句話,要對自己的衛士來說,可是遠沒有說出,新近又發生一件事,這又給相如故土之情更深啦。

  這是什麼事呢?這時候深巷裏又出來幾百隻燈籠,隊伍就停住了。許多人,就在旌旗上各掛一盞燈籠,在隊伍裏面,十個人也懸掛一盞在武器上,四輛駟馬專車,各掛六盞,末後隨從車,也各掛兩盞,從遠處看去,就像一條火龍,在街上活動,因此看兩面街道非常清楚。街道上雖然人很多,可是人的聲音,一點兒也沒有,相如就感到故土非常情重,自己正不知報答故土人情,要怎樣才好。

  文君悄悄對相如道:「人家站在門首,這是要看中郎將呀,你何不叫衛士把車篷取下,讓成都故鄉人,看得真切?」

  相如道:「不是你提起,我倒忘記了。」

  司馬相如隨即就向車外叫衛士道:「你去告訴駕駟馬專車的人,把車篷子撤除,叫三位副使,在各人車上站立以便成都人士觀看。」

  這裏車子還沒有開動,聽相如一句話,就連忙將各車車篷撤掉,三位副使已經站起。這專使車篷,自然先撤。相如手抱定這節,對兩旁市民就不住地點頭。文君在車上也站起來。街上雖然沒有人聲,但這樣一來,就聽到轟然一聲,那意思是說「好」。

  相如專車已經開動,前面隊伍也已經向前行走。原來這專使以及三個副使,成都官吏更把衙門定妥,就是以前郡長的衙門。隊伍向前行,忽然人群裏面有人喊著:「請中郎將的車子暫緩行,我們老百姓對專使有話說。」

  相如看去有十幾個人,擠出人群。那群人手裏拿著一罐酒,有的捧著盤子,裏面有煮熟了的雞、鴨。相如向車夫道:「停住!」

  那車子停了。人群裏面有人斟了酒,有人捧著雞、鴨盤子,走到車邊,在前面有一個人道:「我們是中郎將的朋友,中郎將這次回來,蜀郡人都為之光榮,我們朋友更光榮,預備了一杯酒,請中郎將喝一口,夫人也喝一口。」

  相如道:「好,我夫妻二人各喝一杯,你們這些雞、鴨,叫我的衛士留下。你們都是我的好朋友,等公事辦得有點兒眉目,請各位大喝一場。」

  說著與文君各舉杯大喝一口。

  相如正要喊著「謝謝」,車子就要走了。忽然有人朝車上打了一躬道:「我是楊昌,這在中郎將銀錢不便的時候,把你的鷫鸘裘,脫下換酒。小人不當把裘留下,這裘還在,望中郎將留下,以減輕小人無知之罪。」

  說著,將鷫鸘裘包起,放在車上。相如對著,哈哈大笑道:「楊昌兄,虧你也還記得啊!」

  楊昌將剛才斟酒的杯子,又滿滿地斟上,將杯子兩手抱住敬上道:「中郎將請幹此一杯,小人就覺得無罪了。」

  相如笑著,端起酒杯就喝幹。還了酒杯,就道:「再會,少陪了。」

  車夫就加上一鞭,往中郎將新衙門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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