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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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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回 水到渠成馬快天將曙 家徒壁立酒來夜未央 門外亂叫著開門,適有舍都亭的伺候人,被聲音驚醒了,即刻下床起來開門,還問明是哪個?門外有男子答應著是卓家來人,坐車來的呢。開了門,一個趕車的拿著鞭子站在門首,有兩個女子站在稍後。他還沒有說話,相如的小廝也醒了,起來門首迎接。他道:「是如願姑娘來了嗎?」 這兩個女子有個答道:「是的,我陪我們小姐來了,快稟明你家郎君,前來迎接。」 小廝聽了,就連忙向裏面跑。口裏喊道:「卓家小姐到了,快來迎接。」 相如正是沒奈何的時候,聽說著卓家小姐來了,就連忙答應道:「哎呀!是卓家小姐來了,小廝,你快來點明又一支蠟燭,是呀是!我快來迎接。」 他說著,就即刻將衣冠整整,要馬上前來相迎。 可是點燭又整整衣冠,這總不是說話就得的事。那時,如願在前面走,文君在後跟隨。走到相如臥室門首,如願就閃開一邊,文君慢慢地將長衣牽了一牽,走在前面了。相如看到文君,就連忙將衫袖一拱道:「文君小姐夜深前來,真是不敢當!」 文君只是笑嘻嘻地將身子微微側了過去,道了一個「萬福」。相如將身子閃過一邊,讓文君進了臥室,小廝和如願慌忙退到門外。相如道:「這樣夜深,小姐是走來的呢?還是坐車子前來的呢?」 文君卻只是笑。這就望了相如一望,依舊把頸脖子垂下來了。如願在門外答道:「我們是坐車子前來的。」 如願看看文君,卻是依然站立,她心裏想,這文君還不好意思說話,我應當退避一點兒,就退到廊下。至於那個小廝,他早已退避了。 相如就把房裏坐席,端正了一會兒,欠身道:「小姐請坐,我們還有話細談。」 文君看這塊席子,卻是與那一塊,擺著對面,自己就欠身坐下。相如坐在對面,又開言道:「小姐坐車前來,還有隨用的東西,應該搬下。」 文君這就正色地道:「我本來不當前來,我堂上還有一個嚴父,有什麼事,應該稟明,然後才怎樣處置。可是我略微懂得琴聲,聽一聽閣下所彈,是很盼切我馬上就來的,不然的話,你是思慕得很苦的,所以我瞞了家中人,在這月下投奔於你。」 相如欠身道:「小姐台愛,我這終身忘不了。這車子應當怎麼辦?」 文君道:「你還想在這裏過上一個月夜,才由這裏走嗎?那是不能的。我在車上與如願仔細一談,覺得憑一個月色之夜,坐了車子再走,這緊走過去幾十里,我家雖然派了人來追,但是我車子已過了臨邛境界,那就不要緊了。所以我雖有一點兒東西放在車上,卻是沒拿下來。」 相如道:「我也曾這樣想,這舍都亭可是不能住得過久,可是這裏的車子壞了,我要坐車還要和這裏的縣令支借一聲。再說此處要有事,那縣令必會替我們遮蓋。」 文君聽了這些話,忍不住一笑,把袖子擋住了笑容。然後才道:「相如郎君,你讀書很好,怎麼一點兒人情世故,你還不知呢?我家裏派人能捉我,一個父親來管他的女兒,這還有什麼事嗎?至於你說向王令借車子,我想這車子,也不用借。我這來是三匹馬架的車子,車裏再裝兩三個人,那並沒有什麼為難。我看月亮正圓,照著路清清楚楚,要走,我們立刻就走。」 相如想了一想道:「照你這樣一說,倒是有理。這舍都亭以內,十分幽靜,你剛才跑來,那該累了吧,應該休息一會兒。你看月圓如鏡,桂花香氣,陣陣地飛來,這夜色真好,這不可辜負。」 文君又忍不住地笑,把身子微微地側轉,低聲:「這不好呀!」 如願在這個時候,跑了進來道:「我有一事,要問一聲郎君。你說此處三面是樹林,還有一面,是什麼哩?」 相如道:「那是一道深渠呀!」 如願笑道:「啊!那是深渠呀!人要望這深渠裏終年有水,那要什麼?」 相如道:「那何用問?就是將來水的道路,把它疏通,那這裏就常年有水,若是不把這來路疏通,這裏沒水,那渠也不成其為渠,那是一道山溝。」 如願道:「郎君也明白了。古語有這樣一句話:水到渠成。我小姐就是水,那水流到這裏,你不趕快將去路疏通,水要流不出去,那下面築的渠,也不就是一道山溝了嗎?」 相如道:「對!如願說的話,果然不錯,你的小姐是水,我們馬上就走。不過我的話未完,那就說完了就走吧。」 文君笑道:「郎君的話還未完嗎?坐上車去說話,那不也是一樣嗎?」 說完了話,文君就站起身來。 相如一看這種情形,大家全要走,而且馬上要走。便道:「好!我叫小廝來,把檢點的東西歸併一處,我們馬上就走吧。」 文君這就向相如又做了一個「萬福」道:「我此番半夜偷走,投奔閣下,這在君子的言語,叫私奔,這是不好的事情。但是我知道你的文章,天下均已馳名,不歸司馬相如,未免可惜,至於彈琴《鳳求凰》,那還是第二層呢。可是我父親管家,還是嚴厲的,不幸他女兒臨夜逃跑,他怎麼不怒哩?所以我投奔足下,絕對不能讓他捉住,你說這話是不是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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