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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回 入戶拾遺金終慚浙臉 開囊飛質券故泄春光(4)


  走到樓梯當中,趙文秀停住了,對著周美芳輕輕的說道:「無論如何,你別說是在天橋唱戲的。你就說向來在京外唱戲,現在回京來搭班,還沒有說妥呢。」

  周美芳笑道:「我正想這樣說呢。就怕不能撒謊,所以沒跟您提。」

  趙文秀笑道:「你敞開來撒謊罷,他們是不懂的。可是還有一層,你那個名字,在天橋用過沒用過。」

  周美芳道:「我在天橋出臺的時候,名字叫小玉鈴。後來在家裡學戲,就用的是現在這個名字。原是為著天橋的名字不能用,才改的。」

  趙文秀笑道:「那就好,算是一點兒破綻也不露了。」

  商議已好,兩個人便到宋漢彪開的房間裡來。吳學起見宋漢彪拉著紀丹梅坐在軟榻上,卿卿我我的說話,急得他只爬耳撓腮。現在見趙文秀帶著一個漂亮女子進來,不由齜嘴一樂,便道:「嘿!小趙兒,這是你給我介紹的朋友嗎?」

  趙文秀笑了一笑,回頭對周美芳道:「這就是吳旅長。」

  周美芳心裡想著的吳旅長,也不過是個赳赳武夫罷了。倒不料是這般一個長大黑漢,一見之後,未免愣住了。吳學起笑道:「咱們一回見面,二回就熟啦,別害臊,請坐罷。」

  周美芳一想,自己幹什麼來的,怕什麼?這樣一想,就對吳學起嫣然一笑。吳學起哪裡見得這個,便拉著她問長問短。孫祖武笑道:「嘿!吳大哥,你真不客氣,這位來了,咱們都沒有交談,你就先和她好上了。以後有這種好事,還敢請您加入嗎?」

  吳學起笑道:「我是一時大意,把你們耽誤下了。」

  於是牽著周美芳的手,一一給她介紹。

  紀丹梅知道周美芳是天橋的角色,很瞧她不起,只是和宋漢彪說話,不大理她。宋漢彪橫躺在床上抽煙,紀丹梅便伏在床沿上,拿著十幾根取燈,在煙燈邊擺字。宋漢彪笑道:「這麼大人,還是淘氣,你給我燒兩個泡子罷。」

  紀丹梅笑道:「我燒泡子,很費煙。弄的不好,就給燒焦了,這事我辦不好。別抽煙了,坐起來咱們談談罷。」

  說時,在衣袋裡掏了一陣,掏出一麵粉鏡,一疊粉紙,對著煙燈的光,就照著鏡子,將粉紙向臉上撲粉。在她撲粉的時候,無意之間,粉紙裡面,忽然落下一張字紙,宋漢彪眼快,伸手便撿來一看,原來不是別物,乃是一張當票,當了什麼東西,那是看不出來,當的錢,卻是七兩二錢銀子。宋漢彪輕輕將她的衫袖一扯,笑道:「你掉了東西了。」

  因把當票,給她看道:「這是你的嗎?」

  紀丹梅一把搶了過來,便向袋裡一塞。笑道:「怪寒磣的,你別嚷。」

  宋漢彪道:「我看那上面的日期,是今天送去的呢,你有什麼急用,這樣等不及?」

  紀丹梅道:「我們有什麼等不及,還願意嗎?可是欠人家的,人家真等不及呢。」

  宋漢彪道:「你既然早知道要和我會面的,為什麼不等著和我見了面再說呢。」

  紀丹梅道:「我原知道旅長會幫我的忙,可是我不好意思說。」

  宋漢彪笑道:「這有什麼不好意思。我們這樣好的交情,還在乎嗎?」

  說時,拉了紀丹梅的手,讓她把身子就過來,卻對著她耳朵,輕輕說了兩句話。紀丹梅奪了兩手,向懷裡一藏,對宋漢彪笑著呸了一聲。宋漢彪就愛這個調調兒,當時哈哈大笑。坐了一會,他一聲不響,掏了兩張十元的鈔票,塞在紀丹梅手裡。紀丹梅在家裡就料定了可以和宋漢彪借錢。不料自己還沒開口,人家的錢就送來了,這真是痛快極了。因此,她便專門陪著宋漢彪說話。

  那個周美芳也是和吳學起糾纏在一處,因就乘機向吳學起道:「我是由京外回來搭班的,他們都不很大理我。您能夠抽出一點工夫,再捧我一捧嗎?」

  吳學起道:「你無論哪個班子裡,我都會去捧你。」

  周美芳道:「哪有那麼容易,無論哪個班子都能去哩?我現在想搭春明舞臺那個班子,他們排擠得很厲害,不讓我搭上呢。您能不能給我想個法子?」

  吳學起道:「班子有的是,你為什麼一定要到春明舞臺去露?」

  周美芳道:「這自然有原因的。因為春明舞臺有的是錢,能照著數目給包銀。而且在那裡看戲的,多半是有些身份的人,只要能搭個周年半載,自然就會紅起來。」

  吳學起笑著將大腿一拍,啪的一聲響,笑道:「這話有理,非在春明舞臺露一露不可。露了本事,人家都說好,這名聲就算打出來了。」

  周美芳笑道:「你知道這不就結了。」

  他們這兩對人情話綿綿,趙文秀可就不敢搭腔,只是有一句,沒一句,找著孫祖武孔有方兩人說話。吳學起突然的對趙文秀笑道:「小趙兒,我派你一個差事,你可願幹?」

  趙文秀聽了這句話,真覺得吳旅長是十二分痛快,連忙站了起來,眯著兩眼笑道:「隨便吳旅長派我什麼差事,我都從命。我雖然不懂軍事,在學堂裡也學過兵式操,先生也給我們講過一些軍事學,軍佐的事,總擔任的下。」

  吳學起把頭一擺,微笑道:「你別犯官迷了,哪裡有這樣沒人幹剩下來的軍佐,讓你當去?我是派你去說合一件小事,不是叫你去當差事,你可聽清楚了。」

  趙文秀碰了這一個大釘子,不異喝了三斤花雕,渾身火燒一般,覺得是站著不好,坐下來也不好。孫祖武究竟是個識字的人,覺得趙文秀很難堪,便笑道:「吳旅長是跟你開玩笑的。也許他真有事托你,你給他辦得好好兒的,他自然就會給你差事。」

  吳學起道:「這話算我承認了。我來問你,你不是和春明舞臺的經理是親戚嗎?你給周老闆幫個忙,給她來一分兒怎樣?你可別推諉,我全知道了,你們那兒的經理,是前後臺一把抓,他也能請角兒的。」

  趙文秀這才定了一定神,把臉上的顏色,轉白了一點,也笑道:「我要能說上,還不說嗎?可是我的話不靈呢。請吳旅長問一問周老闆就知道。依我說,莫如吳旅長把經理找著當面,只要一提,事准成。」

  吳學起道:「我又不認識那個經理是張三李四,怎樣能夠找他?」

  趙文秀道:「那我倒可以介紹。就說吳旅長是我的朋友,要找他談一談,他一定會見您的。」

  吳學起笑道:「嘿!我是你的朋友?可給你露臉。得!看在周美芳的情分,就那麼辦罷。咱們是哪一天見面?」

  趙文秀笑道:「擇日不如撞日,撞日不如今日,我這就去找他來,您看怎樣?」

  吳學起走過來,用他的大巴掌,拍著趙文秀的肩膀道:「好小子!這樣辦,算你有出息,這朋友算咱們交上了。」

  趙文秀被他罵了,心裡雖然一陣難過,面子上倒也不好怎樣反對,只當「好小子」

  那三字沒有聽見,便笑道:「我這就去。若是要快一點,最好借您汽車我坐一坐,就是車外邊站著的兩個護兵,也得跟了去。這樣辦,敝親他不知道有什麼要緊的事,一定來得快了。」

  吳學起道:「好!我全依你,快去快來罷。」

  就吩咐飯店裡夥計,把護兵叫來,告訴了他這話。於是趙文秀坐著站了兩名護兵的汽車,向春明舞臺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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