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新娘(126)_張愛玲

一二六

　　第二十八場

　　景：宿舍餐廳

　　時：日

　　人：荔、、簡、吳、吳父、湯、林、德

　　C.I.

　　（吳偕父入。

　　（餐廳內各人正入席，虛首座。

　　（簡讓吳父坐，吳父謙讓。）

　　吳父：應當簡小姐坐上首。

　　湯：（附和）噯，簡小姐是遠客。

　　（各人都說「對」。

　　（湯扶林上座。

　　（吳父也搶著來扶。

　　（林作態，霎霎睫毛，終於揀中湯扶。

　　（吳父忙去代拉椅，湯也搶拉椅，拉得太遠。（林一坐脫空，跌坐地上。

　　（眾驚呼起立。）

　　D.O.

　　第二十九場

　　景：校園

　　時：日

　　人：荔、、簡、吳、湯、吳父、林

　　D.I.

　　（簡、吳帶眾人看校園。）

　　簡：（向各人）嗰邊系操場。

　　：這地方真不小。（見一旁有秋千，向荔招手）倩荔，來。（荔跟去，二人蕩秋千。）

　　湯：過天陪簡小姐去逛新界，山頂去過沒有？

　　（林暗笑。

　　（林來至秋千前。）

　　：姑媽，幫著推我。

　　荔：咁快就系你姑媽啦，唔知醜！

　　（打荔。）

　　林：小心呀！（推秋千）

　　（二女越蕩越高。

　　（另一旁——簡看著林與二女玩得高興，敢怒而不敢言。

　　（湯走近簡。）

　　湯：你姑媽跟這兩個孩子倒真有緣。

　　（簡苦笑。）

　　湯：你過幾天陪你姑媽到我們家去玩。

　　（湯拍簡肩，簡受寵若驚。

　　（吳父子在一旁立談。）

　　吳父：你想法子把別人調開，給我一個機會。

　　吳：怎麼？

　　吳父：讓我跟她求婚。

　　吳：（頭痛）爸爸，還是先叫他侄兒去探探他的口氣再說吧。

　　吳父：（搖頭）不，他們華僑是外國脾氣，不興做媒的。

　　吳：爸爸，你們今天剛見面……

　　吳父：看這情形非得趕緊下手不可，那湯胖子也在想動腦筋。

　　吳：什麼？那個湯德仁也……也……

　　吳父：你難道看不出來，湯德仁本來是想拉她投資，現在看見我也在跟他搶這筆投資，他就馬上動簡蘭花的腦筋。

　　吳：（掩面）真糟糕。

　　吳父：別著急，瞧我的。（擠擠眼，走）

　　（簡迎面而來。）

　　吳父：你姑媽呢？

　　簡：唔知佢去咗邊，我都響處揾佢。

　　（吳父四尋而出。簡走向正在發呆的吳。）

　　簡：（焦急，低聲向吳）阿林嗰單嘢，唔知拉咗兩位小姐去邊，四圍揾佢唔到。

　　吳：現在事情越來越嚴重啦！

　　簡：點解呀？

　　吳：你不知道，我父親要跟他求婚呢！

　　簡：同……阿林求婚？

　　（吳點頭。）

　　簡：點會中意佢？

　　吳：別提了，連你那位采的爸爸也在追求他。

　　簡：（聳聳肩）梗系上一代的人眼光大概同我地唔同定啦。

　　吳：現在沒有辦法啦，只好趕緊找阿林警告他，叫他拒絕這兩個人的求婚。

　　簡：我就系四圍揾佢揾唔到。

　　吳：（見林偕手牽手走來）哪哪，來了。

　　簡：（焦躁地）你地去咗邊度呀？

　　林：冇去邊度呀，兩個行嚇啫嘛。（故意摸摸手）

　　：倩荔呢？

　　簡：響嗰邊同你爸爸傾梗。

　　：我們找他去。

　　（簡偕去。吳急拉林至一旁。

　　）吳：阿林，請你來幫忙，是叫你伴住兩位老先生的，你怎麼倒去纏住兩位小姐呢？

　　林：仲好講，個兩條「老而不」成日吼實我，我想甩身都唔知幾艱難。

　　吳：對了，我正要警告你，我父親要跟你求婚。

　　林：（漫應）求婚？唔系由得佢去求咯！（突然警覺）乜話？要我嫁俾你爸爸？咁唔得，做朋友幫忙最多好似我而家咁啫，要我嫁人點得呀！

　　吳：誰要你嫁人，我要你拒絕他。

　　林：拒絕？點拒絕法呀又？

　　吳：……（忽有所見，輕聲）哎呀，他來了。（欲溜）

　　林：（驚慌）喂，你唔好走，你要我同你爸爸點講得，我咁大個人，從來未試過有人同我求婚嘅噃。

　　吳：反正你別答應他就行了。（急去）

　　（吳父來。）

　　吳父：啊！簡小姐，可讓我找到你了。

　　（林作嬌羞狀，吳父微咳，背手轉身凝神準備求婚對白。

　　（林乘機拎起長裙露出西褲大踏步欲走，吳父回身發現林在一方。）

　　吳父：簡小姐，我有兩句話想跟您說，又怕您見怪。

　　林：咁就唔好講啦，拜拜。（將行，被攔住）

　　吳父：（哀求地）簡小姐。

　　林：乜嘢啫？

　　吳父：簡小姐，您說一個人最寂寞，最苦悶的時候，他想要什麼？

　　林：（想了一想）想飲酒。

　　吳父：這……這……不是人人都愛喝酒的。

　　林：咁就（笑著用肘彎抵了他一下）……想女人啦！

　　吳父：（窘咳）……這……要看是什麼女人。

　　林：當然系靚女人啦！

　　吳父：我可不是那種人，最羡慕的是聰明能幹的女中豪傑，像您這樣的。

　　林：（作羞狀）唔敢當。

　　吳父：你要是不嫌冒昧的話，我……我……我希望你能做我的終身伴侶。

　　林：（嚇一大跳）唔……（但眼珠一轉）在我未答覆你之前，我對你有個要求。

　　吳父：什麼？你說。

　　林：我今日湊啱要一筆錢，唔知你……

　　吳父：這……簡小姐的事，當然應當效力，不過這兩年香港市面不好，生意不比從前，數目大了，恐怕一時沒法張羅。

　　林：不過，系暫時周轉嚇啫，第日我一攞到錢就即刻俾番你。

　　吳父：（舐舐牙根）那麼你說要多少？

　　林：五十文。

　　吳父：（幹了一身汗）哦，我這點還有。（掏出給林）

　　林：嚇，估唔到你個人咁爽快，咁我都爽快啲答覆你啦！

　　吳父：怎麼樣？

　　林：我唔嫁得俾你。

學達書庫(xuod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