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新娘(117)_張愛玲

一一七

　　第五場

　　景：置業公司辦公廳

　　時：日

　　人：職員十數人

　　C.I.

　　（各職員紛紛來至自己座位上打電話。

　　（用快速鏡頭拍。

　　（有詢問航空公司的。

　　（有詢問旅行社的。

　　（有詢問酒店的。

　　（各人一個電話接著一個電話打。

　　（辦公廳內一片紛亂。）

　　第六場

　　景：郊外

　　時：日

　　人：簡、、吳、荔

　　D.I.

　　（一堆野餐道具中一張報紙的近鏡——有簡蘭花抵港消息。

　　（荔的手進鏡取報紙起，鏡頭跟上見荔面，荔看報——這時看見荔與吳，背對背地坐在草地上。）

　　荔：（向吳）頭先簡良話嘅姑媽，系唔系就系呢個簡蘭花女士呀？

　　吳：是的，聽說在美國是個大富婆，開了好幾間商行，是個挺有本事的女人。

　　荔：簡良有個咁有錢嘅姑媽仲使乜成日呻窮呀？

　　吳：他們一向不來往的，要不然也不會跟我一樣當這麼一個窮教員了。

　　（荔歎氣，起身走開。

　　（吳見狀跟上。）

　　吳：其實簡良跟采兩個人的婚事，一定要采的父親同意是合理的，可是采的父親是你的舅父，你跟我兩個人的婚事，為什麼也一定要得到他的同意呢？

　　荔：因為我媽媽臨死嘅時候，指定我舅父做我嘅保護人，遺囑上寫明，如果冇我舅父嘅書面同意，我就唔准結婚……其實，鬼叫你窮咩，如果你有錢，我舅父梗同意嘅。采都系呀，如果簡良有錢呀，佢地兩個早就結咗婚啦。

　　吳：要是按這麼說，那簡良這一次，一定有希望啦。

　　荔：點解呀？

　　吳：你剛才沒有聽見簡良說嗎？他姑媽打聽到在香港有這麼一個侄兒，寫信給簡良跟他見面。

　　荔：系？

　　吳：（點點頭）要是他姑媽肯拿一筆錢出來給簡良辦事業，那他們的婚事不就有希望了嗎？

　　（在郊外的另一面——簡與在漫步。）

　　：我看沒有太大的希望，你姑媽跟你都有十幾年沒有見過面了，怎麼會一見面就給你錢辦學校呢？

　　簡：你講得都幾啱……不過，唔通我地兩個嘅婚事就咁算數咩？你爸爸就算死都唔肯俾你嫁我呢個咁嘅窮鬼。

　　（簡、默默無言地走著。）

　　簡：（忽想起）唔啱攞我姑媽寫俾我嘅信，俾你爸爸睇嚇，證明我有個咁有錢嘅姑媽，就算你爸爸暫時唔應承我地嘅婚事，都唔會唔准我地來往呀，咁以後我地約會就唔使好似而家咁偷偷摸摸啦。

　　：（搖搖頭）不行的，我爸爸是個老頑固，而且最講究現實。要是你拿了這封信去跟我爸爸說，說不定我爸爸還會說你騙他，大罵你一頓。

　　（簡作一無可奈何狀。）：現在幾點鐘啦？

　　（簡掏出一古老掛表。）

　　簡：（看表）就快五點鐘啦。

　　：（失聲）啊呀，爸爸就要回家啦，我們快走吧。

　　（二人奔出。

　　（吳與荔已在收拾一切。

　　（、簡攜手奔來。）

　　荔：睇嚇你兩個呀，傾到暈曬浪，我估你地唔記得番嚟添呀。

　　：快別多說咯，我們一定要趕在爸爸頭裡回家，要不然給爸爸知道了，又是一頓臭駡。

　　荔：一系驚得咁淒涼。唔怕，而家舅父都未落寫字樓。

　　（吳收拾好東西。）

　　吳：走吧。

　　（四人出。）

　　D.O.

　　第七場

　　景：湯家門口

　　時：日

　　人：簡、、荔、吳、湯

　　D.I.

　　（四人由樓梯上，至門口。取門匙開門。

　　（簡、吳將手上東西交荔。）

　　荔：你地扯啦，如果一陣俾舅父睇到，又是鬧嘅啦。

　　（簡、吳點頭回身走。

　　（二人剛下梯級，一看大吃一驚。

　　（湯已站在梯口，手提公文包，口含雪茄。）

　　簡/吳：（戰戰兢兢地）老伯。

　　（、荔聞聲回望也吃一驚。）

　　湯：好小子，又來引誘我的女兒跟我的外甥女兒啦！

　　吳：老伯，你聽我解釋。

　　湯：用不著解釋，我已經警告過你們兩個好幾次啦，不准你們兩個窮小子上門來……（邊說邊氣勢洶洶地走上樓來）

　　簡：湯老伯，你唔好咁大火氣住……

　　湯：你少開口，我一看見你這個小廣東我的火氣就更大。你放心，我家的小姐決不嫁你們廣東人。

　　：爸爸，你怎麼啦。

　　湯：（見簡、吳仍呆立在梯口，舉起公事包作打狀）你們還不跟我滾下樓梯。

　　（、荔吃驚，欲下樓扶之。

　　（湯攔住。

　　（簡、吳狼狽而逃。）

　　湯：（恨恨地）下次再讓我看見你們上我家來，看我不打斷你們兩個人的狗腿。

　　（、荔掩面入屋。

　　（湯隨進。）

　　第八場

　　景：湯家

　　時：夜

　　人：湯、、荔、女傭

　　D.I.

　　（夜。餐桌上、荔低頭吃飯，一聲不響。）

　　湯：（嚕嚕蘇蘇地）要是以後你們再跟那兩個窮小子來往，我就停止你們一切自由活動。

　　：爸爸……

　　湯：尤其是你，你千萬記住，我們湯家的人，以後永遠不准嫁給廣東人。你看倩荔的媽，就是因為嫁了個廣東人，結了婚沒兩年就往外國一跑，十幾年音信全無，把她們母女倆扔在香港，幸虧還有我這麼一個舅舅，要不然她媽一死，倩荔不出去要飯才怪呢。

　　（荔默然。）

　　：爸爸你怎麼啦……

　　湯：我要你跟那個廣東仔斷絕來往。

　　（一氣放下飯碗回房。

　　（電話鈴響。）

　　女傭：（接聽）先生電話。

　　湯：（接聽）喂……是的……什麼？找不到大名鼎鼎的簡蘭花女士，怎麼會沒有人知道？

　　（荔注意。）

　　湯：你們這班混蛋都是幹什麼的？……查查看她可能用英文名字……英文名字叫什麼？那我怎麼知道……你們自己去打聽。

　　（湯氣憤憤地掛斷電話回桌吃飯。）

　　荔：舅父，邊個簡蘭花女士呀？系唔系美國華僑嗰個呀？

　　湯：女孩子家少管這些事。

　　荔：（自言自語地）唔理就唔理啦，不過我知道美國華僑嗰個系簡良姑媽嚟嘅。

　　湯：（大吃一驚）簡良的姑媽？

　　荔：系喇，你唔中意我理，我就唔理喇。（起身走）

　　（湯即起身拉住荔。）

　　湯：簡良，是不是那個廣東仔？

　　荔：系喇。

　　湯：就是追求采的那個廣東小子？

　　荔：就系你話第二次再見到佢上門，就要打跛佢只腳嗰個呀。

　　湯：你怎麼知道他的姑媽就是簡蘭花女士呀？

　　荔：佢姑媽有封信俾佢，佢俾我地睇嚟，話有十幾年未同佢見面啦，最近至知道佢響香港教書，呢次嚟香港要同佢見面。

　　湯：（大喜）那你快打個電話給他，問問他姑媽什麼時候到香港，住什麼地方。

　　荔：你唔系話叫我啲女仔之家唔好理呢啲嘢嘅？

　　湯：我的姑奶奶，你舅舅要是打聽不到這位簡女士消息的話，就要沒有命啦。你快替我打個電話，要不，她住在哪兒帶我去見她也行。

　　荔：咁又唔使咁急，叫采打俾佢唔系得咯。

　　湯：（一想也是道理，高叫）采，采。（邊叫邊入房）

　　C.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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