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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出世》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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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前,我通過發表在《芳草》雜誌上的《月兒好》知道了池莉。這篇飄浮著淡淡詩意的短篇小說當年在武漢市文聯文學評選中獲獎。在頒獎會上我見到了她:一個嫺靜並有點靦腆的姑娘,與我對她的小說的印象完全諧和。 後來有好幾年沒有讀到她的作品,也很少見到她的人了。 當1987年她的中篇小說《煩惱人生》在文藝界引起震動以後,我找來讀了,可以引用那句話:「士別三日,刮目相看。」如果說,在《月兒好》中,她是以少女的歡快的眼睛捕捉農村生活中的某種詩意,並以純淨的心抹上了玫瑰色彩的話,那麼,在這部中篇中,她是直接面向凡俗現實,以細膩然而犀利的筆觸直接楔入凡俗的現實。這標誌著在人生的道路和藝術的道路上她都正走向成熟。 她的題材幾乎都是取自武漢。我驚異於她是如此熟悉這座大城,它的特有的格局和習俗;熟悉這座大城的市民們,他們的生活狀況,他們的氣質、心態、他們的語言……使我這個老武漢讀來倍感親切。我更驚異於她直面人生的勇氣,她對生活的體驗,對人生的理解和廣度和深度。——我們現在是同在一個單位,只是見面的機會並不多,偶爾交談幾句,我發現她在性格上與十年前似乎並無大變,這就更加深了我以上所說的驚異感:我難以想像那些小說是出之於這個看來纖柔的女性手中。 她的小說主要以「小市民」,即普通勞動者為對象。她將自己也認作是其中的一員。她力圖真實地將芸芸眾生的生活實相呈現在讀者面前,他們的喜怒哀樂,他們卑微的嚮往和希望……沒有故事的鋪展,沒有技巧的賣弄,沒有淺薄的樂觀主義,然而卻自有吸引讀者感染讀者的力量。她說:「我以為我們的作品是在寫一種不屈不撓的生活,是在寫一瓣瓣浪花,而它們彙聚起來便體現了大海的精神。」是的,許許多多的普通勞動者在艱困中依然頑強地生活、工作,有時自我安慰,有時自得其樂,不要鄙視他們的粗俗,不要嘲笑他們的無奈。這也是生活的詩,這裡面也震響著時代的濤聲,我們應該能體會得到,有作者似乎是不動聲色地塗寫人生諸相,有時近乎白描時,從選擇題材到表現題材,都寄寓著她對生活的思考、體驗,她的愛憎,她的批判和追求的。 遠離了生活,當然也就無從表現,最多勉強寫出一點白日夢。但缺乏對生活的激情,也會失去對生活的敏銳的感受力和對藝術的創造力,作品也就是蒼白的。池莉的可貴在於,她將自己看作是「小市民」中的一個,與他們哀樂相通,她通過自己的眼睛、自己的感受、自己的思考,並以自己認為最適合於內容所要求的形式將題材表現出來。而這就是創造。 這幾年來,池莉聽到不少喝采聲,她並沒有因而陶醉,相反地,她告訴我她常常有一種危機感。這是一個真正的作家所應有的品質。她還年輕,還有漫長的人生道路展現在面前,而她通過這些年的創作實踐當能體會得到,藝術的探求原是無止境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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