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存統對於中國革命的理論(3)|惲代英

施存統對於中國革命的理論(3)

　　（四）施存統的理論是中國資產階級的圈套

　　施存統不但是為蔣介石說話的人，而且他實際是為中國資產階級預備下一個很好的圈套，利用民主革命運動的美名，轉移工農小資產階級的眼光使不反對資產階級，而且使資產階級可以在民主革命名義之下，繼續壓迫工農小資產階級，實際是消滅中國的民主革命。

　　我可以舉出施存統理論的八個特點，這八個特點雖然表現的形式不同，實際都是為中國資產階級說話的。

　　一、「中國革命得分為兩個階段！第一個是民主革命的階段，第二個是社會革命的階段。」這個階段的劃分，在革命的策略上是非常重要的。「中國革命此時」還是民主革命的階段。「民主革命運動為中國目前革命運動的中心，今後革命運動，應該毫無疑義的集中於這一點。」

　　二、「民主革命完成了，必然地要走向非資本主義的前途」，「社會革命乃是民主革命發展底必然結果」。「中國革命只有這一條出路，其餘都是投降，失敗，決無革命意義的可言」。

　　三、「中國資產階級決沒有勇氣和能力去完成民主革命，建設民主統一的國家，所以決沒有向資本主義發展的可能」。「資產階級的數量和質量，均不足以領導革命」。「中國自身底資本主義決無充分發展的可能，因之便沒有資本主義民主國家的經濟基礎，中國資產階級便不能完成民主革命，以發展他們自己底社會。」「中國資產階級決沒有領導中國革命到資本主義的路上去的力量。中國革命成功了，當然向非資本主義的路上走，失敗了，依然受帝國主義支配。」

　　四、中國無產階級「在客觀上本來應該由他們來領導革命，不過主觀上現在還做不到。」

　　五、共產黨「只是無產階級的黨，他的組織為其階級性所限，不能集中中國現時一切革命的勢力」，所以擔負中國革命的使命是不可能的。「共產黨承繼第三國際那一個無產階級革命的系統，在現在是走不通的」。「共產黨客觀上沒有完成中國革命的可能」。

　　六、只有工農城市小資產階級「這三個階級結成革命的聯盟，才能實現革命的三民主義，解放整個被壓迫民族，完成國民革命，達到世界革命。所以我們要使中國革命成功，首先應當鞏固這三個階級——工農及城市小資產階級底革命聯盟」。「城市小資產階級和工農底革命聯盟，在理論上和事實上都是有根據的」。「要中國革命成功，工農及城市小資產階級底革命聯盟是絕對的需要，決不能否認城市小資產階級在革命中的作用。」

　　七、「中國現在是絕對需要一個統一的革命的國民黨，以工農及城市小資產階級為基礎的國民黨。有了這樣的國民黨，就是代表無產階級的共產黨也不需要了，勢非消滅不可。」「我的意思，主張組成一個切實代表工農及城市小資產階級利益的統一的聯合戰線的黨，消滅其他一切的黨」。「一個革命，一個主義，一個黨，這就是中國革命一貫的理論。理論統一，組織統一，行動才能統一，革命才能成功。」「革命的國民黨是中國革命的絕對需要，只有革命的國民黨，才能集中目前一切革命的勢力。」「今後要想革命成功，絕對需要這樣的革命黨，絕對需要統一革命領導權」。

　　八、民主革命的過程中，同時要「增進工農的地位與利益（民生主義），但我以為……增進工農的地位與利益，在現時最重要的意義，便是促進民主革命的發展」。「擁護農工的利益，乃是三民主義的天經地義，中國革命的天經地義。」「革命的國民黨，能夠充分代表無產階級的利益，共產黨在無產階級中的勢力必然會減少，在其他階級中更不消說」。

　　這以上八點，有好些地方表面上是很左的，他似乎鄙視資產階級到了極度，而且似乎非常堅決的相信中國一定要走到非資本主義的前途。但這一類話，只要稍加一番解釋，而且合併起來看，便知道他完全是為資產階級說的。現在讓我來將他這些圈套點破：

　　第一，他主張中國革命分為兩個階段，目前應當集中於民主革命這一點，是什麼意思呢？目前確實是民主革命的一階段，但目前工農參加民主革命，若忽略了擴大自己的組織力量與提高自己的階級覺悟，堅決反對背叛革命的資產階級，便決不能保障這一革命能依照工農的意志與利益而發展，決無法抵抗資產階級破壞革命行為，所以亦決不能保障民主革命的完成與非資本主義的前途。他一方再三說明，非資本主義前途是必然的，資產階級是絕對沒有力量的，一方卻要求大家集中精神於民主革命這一點，換一句話說，便是不要反對資產階級，不要注意到工農自己的組織與階級覺悟。再看他說，民主革命過程中，增進工農的地位與利益，亦應以促成民主革命之發展為主，那便可知，他一定會主張「為了民主革命」，積極的或消極的妨害階級鬥爭的發展，甚至於階級組織的發展，正如蔣介石「為了國民革命」，隨時提出限制甚至於取消民眾運動一樣。共產黨的主張，中國革命目前確實是民主革命的一階段，但在這一階段民主革命的過程中，必須特別注意于加強工農組織力量與擴大無產階級的政治影響，而且一定要特別加緊反對資產階級，民主革命一定要在無產階級領導下，以工農為主力來完成他。所以，民主革命完成之日，亦一定便是工農貧民奪取政權之日，但這並不是說即刻完成了社會主義的革命（這是無常識的人說的話），而是要以工農貧民政權保障非資本主義的前途。所以共產黨反對將目前這一階段，為民主革命的利益，不注意加緊反對資產階級。凡唱這種理論的人，一定是為資產階級欺騙工農妨害其組織與階級覺悟的發展。

　　第二，他說民主革命完成以後，一定走上非資本主義的前途，不然便都是投降失敗，決無革命意義可言，這幾句話亦都是正確的。不過，我要問，民主革命怎樣才能完成呢？他或者要答應我一句，只要大家依照他的話來努力，自然會完成這一革命。但是，這是如何欺騙人的話呢！他承認過去的革命是失敗了，失敗的原因是封建勢力的猖狂，與資產階級的妥協投降，他們又接受了帝國主義的領導。為什麼有這一失敗呢？他說是由於革命的領導權不統一，又說是由於大家忘記了中國是一個宗法封建社會。這些鬼話完全只是故意想將真正的原因掩飾住，使大家不能看得出來。為什麼領導權不統一呢？從國民黨改組到三月二十，國民黨實際在第三國際領導之下，我們可以看見中國革命一日千里的進步。自三月二十蔣介石企圖背叛革命，遂發生了領導權之爭。武漢在反蔣前後，實際亦尚能相當的接受第三國際的領導，那時便有收回英租界，反對封建勢力，實行土地革命等運動。但蔣介石公開背叛革命以後，不久汪精衛逐漸走到搖動反叛的地位，共產黨不能跟從他們反動，當然不會反轉去接受他們反革命的領導（自然施存統等在外），於是表面上亦似乎發生了革命領導權不統一的問題。然而蔣介石、汪精衛這樣爭領導權，真正是領導了革命運動嗎？正是他們將中國革命領導到今天這種失敗的地步！施存統忘記了嗎？即如說桂系的封建勢力今日之猖狂，第一，不是由於蔣介石北伐時為了防共，而將李濟琛[深]的勢力在廣東扶植起來的嗎？第二，不是由於蔣介石在南昌時為了對付唐生智，分裂四、七、八軍的聯絡，而使白崇禧有向江浙發展，李宗仁有向安徽發展的機會的嗎？第三，不是由於蔣介石在南京時為了要謀自己建立政府，求助於白崇禧、李濟琛[深]、黃紹雄[竑]等的上海會議，而使桂系在南京有很大的政治勢力的嗎？第四，不是由於汪精衛在武漢時為了要聯絡第三派反共反蔣，而使李宗仁、白崇禧等居然在寧漢之間，占了舉足輕重地位的嗎？第五，不是由於蔣介石在寧漢妥洽時，要以辭職引退，使桂系對汪對唐之間能夠提早破裂，而使桂系能在南京自組特別委員會，並且同時獲得向兩湖發展的機會的嗎？第六，不是因為蔣介石要求恢復政權，而且鞏固他自己在江浙地位，將張發奎、方鼎英、錢大鈞等部隊調離廣東，而且放任桂系在兩湖的發展，而使桂系在今天所以有兩湖、兩廣這樣廣大的地盤的嗎？第七，不是因為蔣介石為要做成表面的統一，以提高他自己的政治地位，親訪李宗仁，電邀李濟琛[深]，在北京軍事會議與南京國民黨中央會議中，將桂系的政治地位一天天提高，而且最後，為取得國民政府主席的地位將南京的政權出讓給接近桂系的政客的嗎？這便是蔣介石、汪精衛爭領導權的結果！施存統偏要說這由於領導權不統一，他還要認為非消滅共產黨將革命領導權通通統一于蔣介石、汪精衛之手不可。（這一句話，施存統自己雖然未說出來，他既要一個革命的國民黨，這個党的領袖無疑義總是蔣介石、汪精衛，總還不會是剛剛跪倒在汪蔣面前的施存統啊！）那樣的結果是什麼呢？至於說有些人誤用亂用資產階級無產階級的名詞，便以為這是人家誤認中國社會是資本主義的社會，而忘記他是一個宗法封建社會，那更是笑話。誤用亂用科學術語的事，在中國實在是多得很，例如施存統在《革命評論》中屢次鄙笑那些誤用無產階級一名詞的人，然而便是《革命評論》中間，還有那種「農民暴動與加工製造無產階級」那樣笑破人肚皮的題目，這樣的怪話與怪題目，我敢相信共產黨刊物中是不會發現的。但是，一般人誤用亂用這些名詞有多大關係呢？他們雖誤認地主豪紳為資產階級，誤認貧農無業農民為無產階級，但他們決不會有把中國社會誤認為資本主義社會的事，因為他們這種人根本便不懂什麼叫做資本主義社會，猶如他們不懂什麼叫做資產階級無產階級一樣。他們會因為這些誤認，遂忘記了向封建勢力奮鬥，使封建勢力得以滋生長大嗎？決對不會的。他們誤用亂用名詞，結果他們喊著團結無產階級打倒資產階級的時候，實際便是正在團結貧農無業農民向地主豪紳進攻——自然在這中間，尤其是在沒有進步的無產階級意識領導的時候，多少的錯誤是會發生的，然而誰亦知道，在這種呼聲之下，兩湖、廣東的地主豪紳確實已經受了許多農民的打擊。只有資產階級、上層小資產階級的領袖背叛出賣革命，使封建勢力乃至帝國主義的勢力逐漸膨脹起來，才將中國的革命引到今天這種失敗投降的地步。既然如此，那便在民主革命的過程中，一定要特別反對資產階級及上層小資產階級破壞革命的行為。施存統完全不將這種事實指明出來，卻只顧說中國革命只有一條非資本主義的出路，他同時又很明白的要用「團結一切民主勢力」的口號，將資產階級、上層小資產階級引進革命的戰線中間，而且實際是要將工農貧苦小資產階級組織在他們的代表者蔣介石、汪精衛等反革命的領導之下，他這樣做，不很顯明是為資產階級欺騙工農貧苦小資產階級群眾麼？

　　第三，他說，資產階級不能領導革命，不錯！中國資產階級絕對是反革命的。假如我們不注意加緊反對資產階級，只要群眾在資產階級反革命的領導之下，他們便會領導革命到失敗的路上，使中國依然受帝國主義的支配。中國自身底資本主義誠然無充分發展的可能，中國資產階級誠然不能領導中國革命到資本主義的路上，這猶如他們連廢除不平等條約的民族革命，都決不能領導到成功。但中國資產階級不但是最軟弱無能力的一階級，而且還是最反動無恥的一階級，他們不但不能領導什麼革命到最後的勝利，而且常常還要為他們自己的利益，直接成為反革命的領導者，出賣革命於帝國主義。舉幾個例來說：商團事件時，孫中山都是非常遊移沒有奮鬥的決心，胡漢民更是準備投降；劉、楊戰爭時，汪精衛、胡漢民在開戰前還在為求妥協奔走；至於那一般國民黨右派「老同志」，要求其能在一切革命的進展中站上前線去奮鬥，更是像死豬一般打不上去；上海的資產階級及其學者，即最投機的例如虞洽卿、王小籟、楊杏佛、陳佈雷等，亦沒有一個人不是在北伐軍到來以前，保持其灰色模棱的態度。等到倚賴著許多工農及貧苦小資產階級，許多共產黨員與其他革命的左傾勢力的努力，使革命在他們所引為咋舌的「赤化」中得著了大的發展時，這般人都站攏來了，他們賣了工農貧苦小資產階級，清了共，反了赤，一個個都成了革命的元勳，於是乎革命的意味亦一點沒有了。施存統亦說，「近來呢！革命的勢力被封建階級領導到反動路上去了，反動的封建階級重複穩定起來」，「自然他們又受帝國主義者的領導」，資產階級「現在實際上卻已經脫離革命戰線，與帝國主義及封建階級妥協，或竟投降帝國主義及封建階級了。」但是，我要問施存統，為什麼中國革命會被封建階級帝國主義所領導？中國資產階級既然將革命出賣給封建階級帝國主義，是不是我們還要將他團結在民主革命戰線之內呢？我們在民主革命過程中應當如何對付資產階級？老朋友！你是明白的，不要昧著心裝聾作啞！這一些問題一定要有一個明確的答覆。讀者切不要看見他說中國革命，必然向非資本主義的路上走，便以為他這種話一定不會只是為資產階級幫忙，須知他說革命必然向非資本主義路上走，便是不要人們準備對資產階級奮鬥。假如遇著資產階級挾其在社會上已成的勢力，來破壞革命，他以為一定應當奮鬥嗎？一定有力量可以奮鬥嗎？從前我們共產黨正因為太忽略了資產階級的力量與陰謀，所以居然被他們將革命破壞了一次，而且在這時候，顯然看見許多平日非常輕看資產階級的人，臨時竟然動搖而投降於資產階級了（施存統便是一個）。現在施存統又來叫我們千千萬萬不要看重了資產階級所布的一切騙局，這是什麼意思？

　　第四，他說無產階級現在主觀上還不夠領導革命，這更是胡說了！自然我們不應當有過於誇大無產階級主觀力量的弊病，而且我們一定應當積極努力以加強無產階級的主觀力量，但是不是因此，便可以證明無產階級不夠領導革命呢？只要承認中國革命是需要一種力量領導的，二百多萬產業工人，無論其本身有如何的弱點，未必其力量不如汪精衛、陳公博個人麼？未必其力量還不如蔣介石與他所代表的中國資產階級麼？施存統一定要說，他以為無產階級的力量，總不如工農及城市小資產階級聯合起來的力量，為能領導中國的革命。這樣的話，若非表明他自己的無常識，便一定是有意欺騙人家。工、農、小資產階級三個階級聯合起來，去領導革命，但三個階級彼此間便沒有誰領導誰的問題了麼？是工農受小資產階級領導麼？是農民領導工人麼？是手工人領導產業工人麼？假如這三個階級間，用不著誰領導誰，這三個階級聯合起來，怎樣決定他們的行動呢？不錯！施存統的意思，是要將這三個階級聯合起來，去接受他所謂革命的國民黨之領袖的領導，他口裡說，他是要這三個階級聯合起來領導中國革命，實際他卻是要借此拐騙得使他們受蔣介石、汪精衛等的自由擺佈。他說，中國無產階級在「客觀上本來應該由他們來領導革命，不過主觀上現在還做不到。」大約他亦是以同樣的邏輯，認為蔣介石、汪精衛等在客觀上本來不應該由他們來領導革命，不過主觀上現在卻已經做到了罷！（實際只是反革命的領導者而已）呸！這便是施存統之所謂理論麼？中國無產階級站在領導革命的地位，是毫無疑義的，若沒有任何階級力量更能比無產階級的力量強大，誰亦不能否認這一個天經地義！

　　第五，他說共產黨為其階級性所限，不能集中現時一切革命勢力，這又是閉著眼睛胡說！一個党要集中一切革命勢力，是一定要將這一切勢力都吸收於他的組織範圍以內的嗎？這只有封建社會形式的國民黨有這種荒謬的辦法。國民黨雖然已經整個的背叛革命，但始終不忘記包辦一切，要每個做事吃飯的人都一定要加入國民黨，不加入國民黨便絕對不許做事吃飯，無論國民黨本身如何腐化反動，凡在國民黨以外從事革命的人一定要殺頭！陳公博說了一句「不應該站在黨的立場」，幾乎成了一件文字大獄。施存統亦明白主張「一個黨」，「消滅其他一切的黨。」自然，用這種黨閥的觀（念）來談問題，難怪他懷疑共產黨不能集中一切各種程度的革命力量在一個黨的組織中間了。但有能不為階級性所限，而集中一切革命勢力的黨麼？表面看起來，國民黨便是這樣的一個組織，然而國民黨中現在所包含的小資產階級，實際不過是封建階級資產階級的俘虜而已，工農則顯然變成了他們的敵人。施存統所鼓吹的「革命的國民黨」能夠做成這樣的一個組織麼？他實際仍舊準備將資產階級、上層小資產階級包括在內，他亦不過要將工農貧苦小資產階級當豬仔賣給他們而已！共產黨在黨的組織方面，他確實只限於吸收一切無產階級及其他無產階級化的革命分子，但他要靠他在民主革命運動中英勇的奮鬥，使一切工農城市貧苦小資產階級群眾團結在他的周圍，以與一切革命的敵人（施存統在內）決死戰！只有在戰鬥中能集中一切革命勢力，決不是在黨的組織上去集中一切革命勢力。在組織上，各種工會、農會、及其他貧苦小資產階級的職業團體，一定有他們自己獨立的地位，決不像國民黨將一切民眾組織當做他的荷包裡的東西。共產黨只是用自己革命的主張與行動，號召一切革命的群眾起來，為他們自己的利益，團結在共產黨旗幟之下共同奮鬥！共產黨決不贊成用党的名義直接指揮干涉各種群眾組織的事情，更不會有國民黨要每個群眾組織都紀念他們的「總理」，擁護他們的中央等類的醜惡肉麻的事。但究竟是共產黨還是國民黨能集中一切革命勢力呢？國民黨根本已經是封建階級資產階級反革命的聯盟了，現在僅僅靠蔣介石的屠刀與江浙資產階級的金錢留存著一個死屍，還說什麼集中一切革命勢力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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