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惲代英 > 惲代英文集⑧ | 上頁 下頁 |
告投考黃埔軍校的青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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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二六年十二月二十日) 吳稚暉先生到廣州的時候,常常引述北方的青年普遍的有一個「到黃埔去」的口號。從北京來的同志亦告訴我,自從三月十八日大慘殺以後,北京青年大家都是這樣說:現在只有三條路,一是讀死書,二是無意義的閑耍,三是「到黃埔去」。 這是無足怪異的:中國到了今天,在北方帝國主義、軍閥之下,政治與教育,已經走到窮途末路了。我們蓬蓬勃勃的青年,內感於自己與家庭生活的不安,外感於學校的腐敗與政局的紊亂,無論為中國或是為自己都會相信是應當要改變一種生活。黃埔軍校是近年來國民革命運動的重心,在南方方興未艾的「赤化」勢力之下,有一般革命的領袖正在盡心力的培養薰陶將以供給中國革命的軍事與政治上的需用。黃埔的教育是有目的的,是切實認真的,他的學生在學校的時候是免除一切費用的,畢了業以後是有比較可靠之出路的。以黃埔的地位與名譽,及他所能給與一般青年的滿足與便利,他自然會成為全國青年「心嚮往之」的地方。所以我們說,這種「到黃埔去」的呼聲,是沒有什麼可以怪異的。 不過若是一個人真個以為「到黃埔去」是惟一的解決中國問題或是自身問題的方法,以為達到了「到黃埔去」的目的,便可以說是已經解決了中國問題或自身問題,這種人無論能夠考入黃埔軍校與否,都會發生各種失望的心理;他們不但會失望,亦許他們甚至於會發生別的錯誤與危險的事情。 假定一個人考入了黃埔罷!就我所知道的情形,黃埔校本部將三千人,入伍生約四千人左右,因為人數甚多,規模宏大,所以辦事方面是有種種不周到地方的。所以說到生活,居處飲食的不合宜,醫藥療養的不滿意;說到教育,學術科官長的不能完全稱職,政治工作的不能滿足需要,這都是可以想得到的事情。黃埔是革命的學校,自然是不錯的;黃埔的負責人員都曾經極力想將黃埔辦到理想的田地,這亦是實在的情形。但是因為人才的缺乏,與物質方面的限制,黃埔還是免不了有些對不住革命青年,不能滿足他們的需要的地方。我的觀念,以為黃埔只是一般積極革命的,或者是除了革命亦沒有其他路子可走的青年的一個歸宿。在這個地方,我們固然可以在可能範圍內希望得著一個比較滿意的生活;但最要緊的,還是要看清事實的可能性,預備忍受各種不能滿意的生活,而且甚至於便在教育方面,還要預備在不能滿意之中設法使自己能夠得著比較滿意的革命訓練。一個人要是夢想黃埔是天國,他不但不會瞭解黃埔學校為什麼還有許多不能滿意的地方,而且亦不會瞭解黃埔在革命運動中的真正效用。我要指出黃埔免不了有些不能滿意的地方,這並不是要貶損黃埔在革命中的價值,乃是要說明黃埔之所以能在革命運動中起很大的作用,並不是因為那個學校設備的如何圓滿,教育的如何美善,而是因為他能夠集聚了若干革命的官長與學生,在革命的空氣中互相切磋陶冶。若是一個人到黃埔裡面去,他只顧對於設備與教育如何求全責備,結果他一定是得不著滿足的日子。若是一個人到黃埔裡面去,能夠勤求學問,嚴守紀律,但是不注意多接受那些革命的官長同學的影響,亦許他到畢業的時候,思想上並不能起一種左傾的變化,因而終究不能適應將來革命運動的要求。換一句話說,一個人便令「到黃埔去」了,若是他沒有很合當的態度去過黃埔的生活,與很合當的方法去利用黃埔的機會,仍舊未必因為「到黃埔去」便能解決中國乃至自身的問題,這是投考黃埔的青年所必須知道的。 我從前在廣州聽見有些投考黃埔的青年,因為未經考取便灰心喪氣以為無事可為,甚至有懸樑死的,有跳河死的,這真是很值得憐憫的事情。但是怎樣辦呢?黃埔已經收容了七八千青年,然而四方熱心的或者是窮無所歸的青年還有望門牆而不得入的多得很。革命政府財政的收入不是無限制的,黃埔規模永遠的無盡期的擴大,乃是事實上不可能的事。黃埔對於投考的人一定不能完全取錄(即如這次上海招該校政治科,投考七百餘人,只取百三十人),若是未考取便要灰心喪氣或甚至尋求短見,什麼人亦沒有方法援救他們。不過我究竟要責備這一類糊塗的青年,為什麼竟是這樣狹窄的見解呢?無論你是為革命,或是為你自己生計的窮窘,使你認為「到黃埔去」是你的最好的出路;你亦應當明白,假令世界上沒有一個黃埔軍校,你還是能夠革命,或是謀一種解決生計的方法的。黃埔之所以能有益於革命,僅僅是因為有些革命的官長與學生可以互相切磋陶冶,這樣的機會,只要我們能在無論什麼地方知道與革命的師友相接近,便都可以多少得著的。黃埔之所以能有益於個人的生計,固然他那種免費的教育與一定的出身,不是其他地方可以得著的,然而最要緊的還是因為他們有機會能夠學習為革命運動所需要的學識技能,關於這種學識技能,在許多方面亦是可以靠閱書,組織研究會,參加實際運動而得來的。我不反對青年投考黃埔,或者認黃埔為他們最好的一條道路,但是我反對他們把「到黃埔去」認為是惟一的出路。青年最要緊的精神,是要與運命奮鬥,要在任何環境中間都能夠解決自己乃至中國的問題。只認定黃埔是天國,不能考取黃埔便灰心喪氣的青年,固然是值得憐憫的,然而他們那種愚昧軟弱,亦只夠得上人家稍一動「憐憫之念」而已。 我的責任,應當為《中國青年》的讀者詳細介紹黃埔軍校的情形,但是因為滬上又有大批投考黃埔的青年,所以先便發表了這樣的一點意思。 載《中國青年》第一四五、一四六合刊 署名:代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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