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中山先生逝世與中國|惲代英

孫中山先生逝世與中國

　　（一九二五年三月十四日）

　　孫中山先生死了，對於他的批評，有的說他好，有的說他不好；但是我們要注意沒有人說中山先生的革命是不對的，沒有人說中國的內亂是由中山先生的革命造成的。人人都承認中山先生的事業，是引中國四萬萬人向較好地方走的，沒有人說他是引大家向壞地方走的。

　　現在盡我們的能力來看中山先生是怎樣的一個人。歸納起來，可以分八項來講：

　　（一）始終為民族獨立奮鬥　中山先生自中法戰後，看到帝國主義侵略中國，滿清無力抵抗帝國主義，於是發生革命思想；到中日戰後更覺得非即刻起來革命不可。他這種思想，是由帝國主義者進迫而發生的。以前人家不注意民族革命的必要，到庚子以後，才有些人知道中國要革命，跟著中山先生向革命路上走去。辛亥革命軍把滿清推翻，建立中華民國；那時大家忘記帝國主義者還在那裡進攻。中山先生卻說，我們還受制於外國帝國主義者，我們必須要中華民族獨立，和外國民族一律平等。中山先生和英美是早已不相容的。他在陳炯明叛亂前二三年就想和德俄聯合，使被壓迫民族團結起來，和英美帝國主義者相抵拒，所以英美幫助著陳炯明來攻打中山先生。我們全國的海關權操在外人的手裡，在民國八九年時，有人做收回海關權運動，可是他們不過幾個人講講，他們的方略不過向外國帝國主義者請求發些慈悲心而送還海關主權；中山先生卻不然，他不去請求，他要毅然收回海關；雖是帝國主義者派了許多兵艦到廣州威嚇，中山先生竟宣言倘開戰時，雖敗亦榮，這才使全國人對於關稅主權之收回大起注意。去年沙面中國工人為反抗外人苛例，全體罷工，英領事要廣東政府干涉，假使是別處的官吏，早已奉命唯謹出而干涉了。這次上海紗廠罷工，日人到中國官廳裡去一說，馬上中國官廳出來捉工人，槍擊工人，他們忘了自己是中國的官吏。可是廣東政府不然，廣東政府回答他們說：「罷工是普通的事情，沒有要我們去干涉的必要；而且沙面租界，是在你們管理之下的，要是要我們去干涉，那沙面就先要取消租界。」帝國主義者恨極了，又想運動廣州商團來打倒中山先生。當時滙豐銀行買辦陳廉伯做商團團長，他私地向外國訂購槍械，被廣州政府發覺，英領事卻在風潮中通告廣州政府說，你們要打商團，我們便要炮轟廣州城，然而中山先生不怕，反向他們的政府提出抗議。中山先生到北京時，路過上海，日本，天津，一路宣傳反對帝國主義；在上海時他對新聞記者說「我們不用守條約，因為此種不平等條約，是我們中國人的賣身契」。他明知在租界上是要受他們壓迫的，但他不怕；他知道帝國主義者的壓迫和干涉，將使宣傳更有效力。

　　（二）注意人民生計問題　中山先生特別注意人民生計問題，以為人民生計問題解決了，國家便可有救，革命不過為人民解決生計問題而已。中山先生常常幫助工人運動。以前國民黨的工人運動每每是失敗的，這只是方法不好，他們每每找幾個領袖工人，不肯切實謀一般工人的幸福。所以一般工人亦不瞭解中山先生是為他們自己的生活而奮鬥的，致使革命不能成功。中山先生不但是為國犧牲，他是為我們自己而革命，為了要使我們不受外人的壓迫，以求得較好的生活而革命，為了要改良工人農人們的生活而革命。惟可惜未成功而死了！現在，我們要努力，使國民黨繼續為改良國民的生活而革命，使國民黨繼續為改良工人農人的生活而革命。

　　（三）有建設中國計劃　中山先生《建國方略》第二部，是偉大的建設中國的計劃。一般人以為中山先生只會破壞，不知中山先生卻是中國偉大的建設家。還有一般人說革命就是破壞，中山先生則告訴我們說，我們是要建設，破壞便是為的建設，我們的革命便是建設中華民國，所以中山先生發表了建設中國計劃。中山先生始終認為要建設新國家而革命，革命並非單為破壞現狀。

　　（四）主張造党治國　中山先生始終認中國非有政黨不可，他主張以党治國。人民是一盤散沙，要把這散沙似的人民團結起來，共謀政治的改革，非有政黨不可。無論什麼地方，少數人團結成為一黨，他們便可以操縱全體，就是壞的主張，也能使多數散漫的人無法得勝。中國北洋系有黨，交通系有党，安福系有黨；黃炎培沈恩孚等也有黨，所以他們便都多少有些操縱國事的力量；然而這些都是私黨，是害中國的黨。要是好人不組織政黨，中國將永遠在私黨之手，永遠不能得到政治優良，民族獨立的地位。中山先生知道要政治清明，民族獨立，不能不先組織一個堅固的好人的政黨，以打倒這班私黨。所以他很早就有興中會的組織，而且他屢次把他所組織的政黨內容改組——由興中會而中華革命黨而中國國民黨。一般人說中國不要政黨，或者說國民黨怎麼壞怎麼腐敗；他們不知道沒有政黨，中國便永遠在一般狐群狗黨手裡；至於國民黨分子還不十分純粹，這是因為勇敢有毅力的潔純分子不加入的緣故。我們要革命成功，必須先要有好的政黨，要純潔的分子入黨。

　　（五）努力於宣傳工作　中山先生覺得宣傳是革命的最重要工作，他隨處演講，編著書籍，希望中國國民個個人懂得他的革命目的。他說，我們在滿清時代，一個兵也沒有，革命居然成功；現在有了上萬的兵，而一個陳炯明卻打不了，這是宣傳功夫下得太少了。我們要努力宣傳，使人民知道革命是為我們自己，我們現在的生活不好，革命是改善我們的生活；那末，不但自己的兵士能為主義而戰，至死不變；便是別人的兵，亦可變為我們的，以供我們指揮。有些人以為軍事運動很重要，果然，這是必要的；但我們更宜注重宣傳，有了宣傳，有時用不到打仗呢！這次東江之戰，有個陳炯明的軍官說「他們的兵在戰鬥時到我們隊前講演；於是我們的兵不戰而退……」這很可見宣傳的功效了。我們應當學著中山先生的宣傳精神，使全體國民瞭解中山先生的革命主張。

　　（六）主張革命政府獨裁　革命政府獨裁好似太專制了，人民的自由權也被剝削了，但在事實上非此不可。現在俄國的革命政府就是獨裁的。在辛亥年中山先生主張革命後不可放任反動派自由行動，一般不懂革命方略的人反對他，去年中山先生的打倒商團，更有些人痛恨他。其實辛亥年與反革命派妥協，造成十四年反動之政局，去年中山先生對反革命派不加以壓迫，那便中山先生只好離去廣州，這不都是很顯然的事麼？舊勢力是不容易一刻就消滅的，不把他切實打倒，他們便會死灰復燃，以破壞革命政府。所以中山先生對於這種種舊勢力都要去打滅它，認為非革命政府獨裁不可，革命政府是為人民而取獨裁制，這有什麼疑慮呢。反革命者既是要反抗破壞革命政府，革命政府下的權利，自然沒得他們的份；為了全體人民的利益，革命政府不能不這樣待遇他們。

　　（七）聯合國內外革命勢力　中山先生覺得要革命成功，一定要有有力量的革命團體，所以他一方聯合中國共產黨的革命勢力，一方更聯合蘇俄的革命勢力，以謀打倒帝國主義，因此，有許多人以為中山先生赤化了。但我們要問：帝國主義者已聯合進攻弱小民族，我們革命的勢力怎樣不可以聯合？我們要反抗壓迫我們的仇敵，對於同是要反抗這仇敵的人當然要聯合。國民黨既要打倒帝國主義，中國共產黨與蘇俄等革命勢力亦是要打倒帝國主義，我們怕什麼而不竭力相互聯合呢？要是革命勢力不聯合起來，反革命者很容易打倒我們，我們的革命工作將永不能完成。所以我們不要再受離間者的間言了，我們要聯合起來，繼續中山先生的事業。

　　（八）富於不妥協的革命精神　中山先生在一生中無論誰罵他誰恨他，他是不怕的，他是不管的。他受了四十年的唾駡，受了四十年的反對，但他一切不問的向前進行。黃興是他很好的同志，但為要改組一個有紀律的党，寧與他分裂亦所不顧。去年亦為改組黨的原故，開除了好幾個反對此舉的老黨員。于此，可見中山先生的不妥協的精神了。

　　中山先生是中國的偉大的革命導師，他的逝世當然於中國革命勢力有極大的損失。不但中國，就在全世界也受極大影響。當他生存時，他攻擊國際帝國主義，於世界革命有裨益，全世界弱小民族都蒙其利，所以他死了，世界革命也將受帝國主義者更重的壓迫。

　　在今天，我們要團結堅固呀！危險是一天天要來的，許多人在那裡想法子破壞國民黨，想藉此破壞中國的民族革命。我們要知道國民黨是我們的，是我們人民的。已加入國民黨的，要團結著；沒有加入的，亦要一念中山先生為我們四十年的奮鬥，即刻決定加入國民黨以謀竟革命的全功。民族革命的導師去了，我們怎能再如散沙般過去呢？中山先生說：「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須努力。」現在中山先生的事業，已成為我們的責任了。

　　中山先生逝世以後，國民黨員必須要擁護中央執行委員會。現在雖有許多怪話，說什麼推某某為總理；然而我們知道國民黨內最高是總理，次是中央執行委員會，現在總理逝世了，當然要擁護中央執行委員會。國民黨員要團結起來，團結於第一次大會宣言之下，團結於中央執行委員會之下。有血性毅力的青年國民黨員！若能這樣團結起來，中山先生之死，決不至損及國民黨的前途！

　　對於國民黨的壓迫是一定要來的。然而法國未嘗不壓迫！這無害于大革命的成功；俄國更為世界上最壓迫的國家，革命也成功了。「愈是壓迫，愈可使那些謀升官發財的假革命黨走開」，愈可使真革命的黨員團結起來。所以壓迫是不足怕的，他將使革命快些成功！而且他們的壓迫是不久長的，帝國主義與軍閥的地位，一年一變，或是幾月一變，今天當權的不幾天後就要下臺，他們都是常常搖動的。我們怕他們什麼呢？他們多一次搖動，我們的革命勢力將更進步一些！

　　能永久團結的只有「主義」；自然，「權利」也能聯合，但權利關係一變，那種聯合便解散了。沒有主義的黨，不知道中國有多少呢？然而這種黨，總是不久便歸於消滅。要是中國國民黨也不聯合在大會宣言之下，中央執行委員會之下，不到幾月便亦會歸於消滅的。中國國民黨在民國很多很多政黨之中，只有它能繼續存在，這全是由於它有一定的主義的原故。所以，我們要認清主義；在這主義之下，竭力去革命，這才可稱為能守中山先生的遺訓，而繼續他的事業的革命青年。

　　載《中國青年》第七十一期

　　署名：惲代英講演　高爾柏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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