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潮問題|惲代英

學潮問題

　　（一九二五年二月十四日）

　　學潮發生的時候，學業是要荒廢的，同學與教職員要陷入互相交戰的狀態中，這一種交戰，每每是學生方面失敗。所以一個學校發生了學潮，總算是學生中間不幸的事情。

　　然而有什麼方法可以使學潮不發生呢？教職員的蠻橫專制，教課的枯燥敷衍，學校行政的腐敗混亂，只要學生是有一點是非心的，只要學生是有一點反抗精神的，隨時隨事都可以惹起學潮。而且誰敢說這一類的學潮是不應該引起的？

　　我們要改造中國，改造社會；然而這都太說遠了！我們首先須要能夠改造於我們自身利益有密切關係的學校才好。而且亦只有我們能改造學校，才可以博得一學校內學生群眾的同情，引導他們以實力進行改造中國，改造社會的運動。

　　要想改造學校，那便更使我們與那些不能滿意，教職員時時發生不可避免的衝突，那便更使我們時時有捲入學潮漩渦的危險了。

　　然則怎樣呢？我們應當明知學潮終不免於失敗，而仍舊贊助學潮麼？我們應當明知在學潮失敗之後，領導學潮的學生要被開除，參與的要被嚴重懲罰，而仍舊贊助學潮麼？

　　而且還不止此：學潮在有些時候，亦會被外面覬覦篡奪學校地位的人所利用而有一個表面的成功，然而這表面的成功，僅僅為人家得著他所需要的地位，他為維持地位起見，仍會要大大的壓迫學生。我們應當明知學潮之會被人家利用而仍舊贊助學潮麼？

　　這是很難說的。不過亦可以說，倘若為改造學校而發生學潮，我們沒有不贊助的道理。我們現在只應當問：有什麼法子使學潮不會失敗，亦不會被人利用？有什麼法子使每個學潮能夠達到改造學校的預定目的？

　　學潮誠然不是一定會失敗或是被人利用的。不過學生自己若是沒有團結，沒有組織，他們若是不能一致，或不能持久，那便一定只有歸於失敗或是被人利用。

　　我們應當知道學潮是一種戰爭——是我們對於惡劣教職員的戰爭。既然是戰爭，我們不可不先一問我們有幾大的戰爭的力量，我們有幾多軍隊，與我們的軍隊有如何的實力。

　　在沒有多的軍隊或多的實力時，那便是說，在沒有多的學生的團結，或沒有強固組織的把握時，我們不可以孟浪的宣佈開戰。我們不是想著要鬧學潮便鬧學潮。我們要看看我們的力量，而且要看看敵人的力量，要能有幾分勝利的把握，我們才可以對教職員遞哀的美敦書。

　　我們遞了哀的美敦書以後，即刻要在自己方面下全體動員令，安下鐵一般的營壘；排下山嶽一般的陣式：我們要即刻把學生會的組織嚴整起來，要每個教室，每個自修室，每個寢室，都有一個負責的領袖；同學都要嚴格遵守學生會規定的自治規則。而且在這個時候，必須有負責偵察的人，嚴格監視不許有一個人破壞了紀律，不讓教職員可以收買一部分人，或者壓服一部分人，以破壞我們。對於教職員只有公開的接洽，一切的接洽都要公開，一切進行的事件都要公佈出來使每個同學知道，這樣，教職員便無法引起學生間的自相誤會，一件陰謀詭計都無法施逞出來。

　　在學潮正進行期間，仍須隨時估量自己的力量與敵人的力量，時時要重新估量自己方面的策略。不要只抱著一個單純的目標，學校不是容易在一次學潮之後便可以完全改造的。我們要有一個相當的勝利，以提高同學的地位與自信心；但是在我們實力還未充足的時候，我們最要緊是要找個機會重新再訓練我們的學生群眾，使我們能有一個更大更有力的軍隊。甚至於我們必須要有各校間學生的聯合，甚至於我們必須要有農工各界的聯合；因為教職員在敵不過我們的時候，他們是會找官廳軍警來壓迫我們的。我們必須有聯合的軍隊，以抗拒他們的聯合的軍隊。

　　在學潮中間，一切有力量而特別願意獻身為學生群眾而奮鬥的人須即刻，必堅固的聯合起來，有時甚至於須要一個秘密的聯合，以為維持學生群眾間戰鬥的一致行動的中心。學生群眾必須有中心的指導他們的人，像一般國民必須有政黨一樣。不要以為這種中心指導的人是要利用學生群眾；要使學生群眾能夠有計劃有步驟的與那些惡劣教職員相周旋，這種參謀的人才是必須要的。自然這種人所籌劃的，總要使學生群眾明瞭而能接受，使他們知道這都是代表他們利益的主張，甘心願意的受他們的指導去應戰。

　　學潮的勝利，必須要靠我們自己能有偉大有力而能持久不懈的戰鬥力，我們不能希望從人家得著什麼幫助。自然在自己有實力的時候，無論人家由於什麼動機所給的幫助亦有時可利用；不過這只是一個意外不可必得的東西。沒有實力而專靠人家幫助的，他們至多會被那些想當校長的政客流氓所利用，造成一個以暴易暴的局面，有時換一個校長更昏蛋更糟糕於以前的一個；不然，他們便一定無疑的會被學校方面所壓倒。沒有兵的人開什麼戰呢？

　　我知道有許多學生都不滿意於他們的學校，越是有是非心，有反抗精神的學生，越是時時刻刻都想引起學潮。但是我勸你們不要輕躁，不要再像以前那樣毫不預備戰鬥罷！學潮是一種戰爭，只有有團結，有組織，能一致而持久的才可以得勝！

　　所以倘若想著要鬧學潮的時候，那便不要鬧學潮！先去整頓你們的班會，整頓你們的學生會，組織而且訓練你們的可以為學生群眾中心的團體！先去招兵，去練兵，到了有勝利的把握時再遞哀的美敦書，與惡劣教職員作一用全力以周旋應付的戰爭；這樣，學潮便可以得勝了！

　　「師嚴然後道尊！」然而為這些數不盡的惡劣教職員，因為青年本身的利益，我們卻非引導他們去預備一個戰爭不可！

　　載《中國青年》第六十六期

　　署名：代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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