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前途|惲代英

我的前途

　　（一九一九年十二月三日）

　　我看了張名駰君的一段文，不禁令我生許多感想。現錄在下面：

　　Those books are not so good as 〔those〕Is tudied in an other school Ithinkthis school is notvery good because it want smoneytoprep are all the things of the school．Ihavecometothisschoolforhalfayear andmore〔formorethanhalfayear〕buthavenot〔……made……〕theleastprogressforallthelessons．〔inallmylessons〕[1]

　　他對於這學校的觀察，平心靜氣的寫了這幾句。這應該誰負責呢？實在我是不敢徵詢同學的意見。我明知若人人肯將他的感想告訴我，必還有教我痛心的地方。然則我站在這裡做什麼的呢？實在改進的事不是一天的功，然而盡我能力所能到的希望是怎麼樣？我自然有我的困難，同學愛我的亦都是原諒我，但是我的能力只這模樣，這不是已經顯明了的事嗎？我自己的甘苦現在隨筆寫在下面：

　　一、教師的難尋。現在當教師的多未有教育家的預備，亦並不十分安心於教育界。技能的精熟已非在校時為高材生的不能，盼望這樣講解的明晰易懂，更非口才敏捷的人做不到，教授能恰到好處的更是鳳毛麟角，而加以他能看學校的事、學生的事為自己的事的很少很少。試問，在這等感情不濃厚，能力不充分的人中間，要找出我們理想的教師，談何容易？再進一層，現在社會的罪惡太深了，若找在外有經驗的人做教師，固然進行較有把握，然而多半圓滑不負責任。而且多高抬聲價，或不肯來，或來亦不肯盡心伺候同學。然而找才畢業的學生呢，他們自然沒有經驗，容易僨事，而且在現在，沒有什麼研究的人以及隨著混世的人，在畢業生中仍所在多有，所以這總有些帶著試驗的性質。由這看來，得一個良教師是如何的難呢！

　　二、教育界的敗象。現在的教育界簡直是百孔千瘡，教育制度有許多謬誤，教科書有許多劣點，處處須下番研究改進的工夫。不幸現在肯研究改進的人又太少，能研究改進的亦一時尋不出什麼最合當的法子，所以更發減少了效力。越是實事求是，越發覺得敗象百出。

　　三、學校經濟的困難。這事我每學期有許多計劃，然而情形總是沒有一點兒的進步。所以，每次請教員只好似設圈套騙局，早不保夕，可憐極了，外處便有聞名的人，非有交誼不敢延請。如此而說，什麼改良進步，有什麼希望。

　　四、我自己事務太多。我前既以一時高興，冒昧的任了許多課。直到如今，每因覓不著相當代替的人亦不敢輕易放手。我既任課便亦想盡力教授，乃至疲精勞神於改本子等事，以致不能一日離開學校為同學物色各種教師，並亦不能隨時籌商管理庶務各方面的改進。

　　我想想這校中各方面廢弛的狀況，同學功課有什麼進益，品行有什麼感化，他父兄的付託，我們不有愧麼？他父兄的期望，我們不慚怍麼？我固然一天忙到黑，然而不過這樣的結果，我想這一是我沒有能力，一是沒有人，一是沒有錢。然則我預備怎樣自處呢？我想若以後有些比現在好的希望，那還有話說，然而學校經費能固定麼？我能不為功課所束縛麼？教師能得比現在還滿意些的人麼？我不致于永遠如此的責備良心，涎皮涎臉的求同學原諒麼？咳！可憐的人，你原說決不到職業不神聖的地方做事，現在仍多少吃了職業不神聖的虧。

　　我現在為我自己決定的前途，倘若這幾個月之內過細考察，我沒有能力教這學校比今天進步，倘若下學期校務仍然沒有較好的希望，我只有自己找個向同學謝罪，向良心求寬恕的法子。自然我一個人離開了這裡，同學情況未必便有進步，或者還會比今天不如。然而，我一為免這良心殘忍的責罰，一為教我力量用於更有效力的地方，不能不斷然做這對不住同學的事。咳！我亦知道進退都是罪，我只好找比較可以安心些的地方安我的身。

　　我的計劃，若父親就了事，我決在武昌專心做文化運動的事業。若父親沒有事，我便跑到上海去，打我的世界去。我盼望我的能力有一天長進，還有回頭為同學做事的時候。

　　選自惲代英一九一九年日記

　　注釋

　　[1]譯文為：這些書不如我在另一學校學習時用的好。我認為，這所學校不算很好，因為他缺少錢來提供學校需要的各種東西。我來到這學校學習半年多，但所有功課一點最小的進步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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