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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勞工後備軍


  我們已經懂得婦女兒童的入工廠,是資本家減輕工人工價的有力工具了。然而還有別的工具,亦一樣能幫助資本家這樣做。那便是從不開化的地方,人民欲望少,而工作能力還未被工廠制度吃吸乾淨的地方,輸入工人。因為機器的發達,不但使未受訓練的工人一樣可以代替受了訓練的工人,而且亦可以對於未開化的地方,有一種廉價而便利的交通。生產的發達,與交通制度並行。大生產制度,必有待於大交通制度。不但對於商品運輸為然,即作工的人方面亦有關係。汽船鐵路,這都是近代文明的基礎。他不僅把槍炮,醇酒,花柳病,帶與野蠻人;亦把野蠻人及野蠻主義帶與我們。農夫的驅入都市,一天天的多了。從更遠的地方,那些欲望少,忍耐力大,而抵抗力小的人,亦一天天聚集起來。歐洲各國國民彼此之遷徙,從歐洲遷徙至美洲,甚至於從東方遷徙至西土,這都是川流不息常見的事。這些外國工人,一半是被掠奪了的人民,受資本家生產制度的摧殘的小農人小生產者。這種人被資本家趕上街市裡來,不但失了家庭,而且失了鄉土。試看這些無數的移殖者,這果然是社會主義者奪了他的鄉土麼?

  由於小生產者的失業,由於遠方大量勞工的輸入,由於婦女兒童的加入工廠,由於學習一種工作技藝可以速成——由於這一切的方便,資本家生產制,乃能自由的大加增他工作力的分量。機器工作既這樣不間斷的進行,人類工作的生產力亦一天天長進。

  除了這種傾向,機器亦每逐漸減少工人的用處。每個機器減省工力。不然,機器便沒有價值。每個工廠之中,從手工變到機械工的時候,必然有許多工人受他的影響而感其痛苦。無論是工廠的工人,或獨立的工人。總易被機器的發明,使他們無用武之地,而丟在街上成為遊民。機器的影響,只有工人最先覺得,在十九世紀初年,有許多暴動,證明這由手工改變機械工,機器應用於工廠,是怎樣影響於工人階級,及他們怎樣被驅逐到無路可走。機器的應用,及他的繼續的改良,都是對於工作的某部分有害的事。固然有時那些做這種機器的人,可以靠他得些利益,但那些因此要去餓死的人,是不是能因這精神上略得安慰,怕是可疑的事。

  每個新機器可以比以前少用些人,而有一樣多的生產。或者不另加人,可以有大些的生產。如此,可知若在一個地方工人數目不因機器制度的發達而減少,那便市場裡必與工人的工作力增加成比例,而供給增多。經濟的發達,既加增了生產力,同時又加增了可以自由處置的勞力分量。若要避免工人強制的游惰,——失業——市場的需要;必須與由機器增加的生產力同樣猛進。但資本制生產之下,這樣市場的大發展,是不常見的。所以強制的遊惰,遂成為資本家生產制之下通常而且不可分離的現象。運氣好的時候,市場陡然有個大發展,百業振興固然可把一切失業的人搜攏來作工還不夠用;然而運氣壞的時候,百業停滯,失業的人數目大增,他們同那些被掠奪的小生產者合起來,成了一大隊人,馬克斯稱他們為「勞工後備軍」。他們便是勞工的軍隊,常常立著等資本家的支配。資本家若是與他的工人起了個熱烈的競爭,他便從這中間,抽取他後備的人馬。

  對於資本家,這種後備軍真是無價之寶。這是操於他手中鞭笞他的雇工的有力武器。許多時候工作過量了。別的時候,或致不能工作。在這種時候,這些遊惰的人,便成了一個補充的工具,使他繼續同樣猛烈的工作,甚至於更加增他工作猛烈的程度。然而偏有些知足的人,還說今天一切的事,都安放得極其妥當。

  雖然這種勞工後備軍的人數,與商務興衰為升降;但就大體說可以看見他是逐漸人數加多的。這其實是不能避免的事。機械的發達,既如此加增他的進步,而擴張他的應用範圍;而市場的需要,究竟被天然的限制,使他沒有幾大的發展。結果自然是一天天人浮於事了。

  這種沒有工做的現象,於社會有什麼關係呢?這不僅是失業者的顛連困苦,不僅是工人被掠奪被奴使的程度加增,亦複令全工人階級生活陷於不安定。奴隸的生活,至少在他主人生存的時候沒有危險。僅僅主人死了,這些附屬者略有危險。古時生產制之下,所有影響於人的災禍必非由於生產的自身,多由於田禾的失收,水旱兵凶等的足以擾亂生產。

  但今日剝奪階級的生存,與被剝奪者階級沒有幾大關係。無論何時,工人與他的妻孥,可以丟在街上餓死。而他們所供應致富的被剝奪者,初不為那有什麼惡影響。

  強制遊惰的災禍,到今天很少是外界擾亂生產的影響。他成了現在生產制發達的必然結果。恰恰與從前生產制所發生的事相反的,生產的受擾亂,每反加增作工的機會。試回憶一八七〇年戰後德法兩國實業界的情形,便可為證。

  在從前小生產制之下,工人的收入,與他的勤勞成正比例。遊惰使他失敗,使他沒有工作。今天情形恰恰相反。工人作工愈長久,失業的機會越多,失業的苦越很。他因他自己的勞力,使自己成為強制遊惰者。在小生產制世界的格言,有句話到資本家的大生產時,到相反的方面去了。便是說「人的勤苦是他的幸運」。

  作工能力,再不是工人的財產,亦不是防禦顛連困苦的籐牌。破產的恐慌,常罩著小工人與小農人。失業的恐慌,亦一樣常罩著一般賺工錢的勞動者。在現在生產制度之下,最大罪惡的,最傷人性靈,把人類保守性根連根拔掉的,便是這種永遠的生活的不安定。一個人境遇的永遠不安定,使一個人對於永遠秩序的存在保守的興味,都受他的影響。一個人對於現存秩序,既存個永遠的恐怖,那便不怕什麼新變動的發生了。

  過重的工作,缺乏工作,家庭的崩壞,這都是資本家生產制所加于勞動者的恩賜。而且同時亦強迫了更多更多的人,陷於勞動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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