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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二七年二月十二日


  十二日,星期六,舊曆正月十一,晴爽。

  午前於九點鐘起床,覺得頭腦昏痛,又有病了,夜來咳嗽厲害,我怕我自家的生命,將從此縮短。午飯前去吳淞路買了一本舊《改造》新年號來,內有創作許多篇,想於這幾日內讀完它們。

  午後因為天氣太好,不知不覺,竟走了出去,又買了一本《新潮》新年號,內有葛西善藏的一篇小說名《醉狂者之獨白》,實在做得很好。此外又買了許多英文小說:Laura, byEthel Sidgwick; Memoirs of A Midget, by Walterde la Mare; Debts of Honour, by Maurus Jökai,translated into English by Arthur B. Yoland; OPioneers, by Willa S. Cather.這幾個作家的書,我從前都已經讀過了。Ethel Sidgwick的Promise, Walter dela Mare的Henry Brocken, Maurus Jökai的Eyes Likethe Blue Sea(?)和Willa S. Cather's One of Ours等,都是很好的小說。

  其中尤其是Maurus Jökai的東西,使人很能夠快樂地讀下去。他雖是一個匈牙利的作家,然而小說裡卻頗帶有Cosmopolitic的性質。魯迅也讀了他的許多小說,據魯迅說,Jökai是他所愛讀的一個外國作家。他的東西,雖然不深刻,然而使人讀了不至於討厭,大抵popular的作家,做到這一步,已經是不凡了。張資平的小說,還不能趕上他遠甚。並且他也是一位實行革命的人,和我國的空談革命,而只知升官發財者不同。

  接到了郭沫若的一封信,是因為《洪水》上的一篇《廣州事情》責備我傾向太壞的,我怕他要為右派所籠絡了,將來我們兩人或要分道而馳的。

  晚上月亮很好,出版部的一個夥計回家去了,只剩了我一個人在家。想了許多將來的計劃,不曉得能不能夠實行。

  王女士又有信來,我真不明了她的真相。她說的話,很是冠冕堂皇,然而一點兒內容也沒有。我想結果,終究是因為我和她的年齡相差太遠,這一次的戀愛,大約是不會成立的。

  自陰曆正月十五起,我想把我的放浪行為改變一下,銳意於創造社的革新。將來創造社出版部的發展計劃,也不得不於這幾個月內定一定。

  好久不寫信到廣東、武昌、南昌去了,大約明後天當寫它一天的信,去報告出版部的計劃和將來發展的步驟。

  半夜裡又去喝酒,喝得半醉回來,想想我這一次和王女士的事情,真想放聲高哭,我這一次又做了一個小丑,王女士的這樣的吞吞吐吐,實在使人家一點兒也摸不著頭腦,你說教人要不要氣死呢!

  唉,可憐我一生孤冷,大約到死的那日止,當不能夠和一位女人親近,我只怨我的運命,我以後想不再作人家的笑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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