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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戈爾來華的確期


  ——改期明年三月來華——

  方才我收到泰戈爾九月四日從加爾各答來的信,說要到明年二月中或二月底方能動身到中國來。來信簡譯如下:——

  徐君:

  來信收到,甚感且喜。余本期早日來華,不意到加爾各答後餘與我子皆得骨痛熱病(Dengue fever),以致原定計畫,不能實行。今幸我二人已痊可,本當就道,但念轉瞬寒冬,不如竟待春回時節,再來中國,今定明年二月中或二月底離印,約三月間定可與貴邦人士相敘,遷延之愆,尚希鑒宥。如此時日既寬,我亦可從容預備講義,當如君議先行寄華,俾可譯成華文,以便聽眾。

  恩厚之君(Mr.Elmhirst)來信,為言彼來華時備承渥待,及貴邦人士對印度之情感,使我來華之心益切,明春來時,欣慰可知。

  華友多有來信歡迎者,希君代為轉致謝意,君盛意尤感。此頌安健

  Rabindranath Tagore

  拉平德拉那士 太戈爾

  這封久盼的信,隔了四十六七天,從天津轉北京,北京轉硤石,硤石又轉杭州方才到了我收信人的手裡!我給他的信,是七月底從南開大學寄的,所以他的回信也寄到天津,差一點寄不到。

  這次太氏來華的消息,早已傳遍全國,我現在乘便說一說經過的大概,免得一部分人的誤會。最先他的朋友英人恩厚之到北京來,說太氏自願來華,只要此間擔任旅費,因此講學社就寄了路費給他,盼望他八月間能來,後來他來了一個電報,說十月來華,最近他的友人安德羅氏(Andrews)來信,說他在加爾各答得了熱病,不能如期來華。以上各節,已經《晨報》及《時事新報》登過,但最近還有人以為太氏是中國出了錢,特請來華講學的——這是誤會——所以我又在此聲明。

  我們這一時,正在躊躇他的來不來。我個人承講學社的請托,要我等他來時照顧他,所以益發的不放心。因為泰氏已經是六十以外的老人,他的友人再三的囑咐我們說他近來身體不健,夏間又病了好一時,不能過分的任勞。他又比不得杜威與羅素早晚有細心的太太跟著伺候(杜裡舒雖則也有太太,但他的胖太太!與其說,她伺候老爺,不如說杜老爺伺候她!)他來時是獨身的——所以伺候這位老先生的責任,整個的落在我們招待他的身上。印度人又是不慣冷的,所以他如其冷天來,我們也就得加倍的當心。老實說,我是被羅素那場大病的前例嚇壞了。

  現在好了,他今年冬天不來了。等到明春天暖了再來,在他便,在我們也便,真是兩便。

  而且除了招待的便利,還有一樣好處。太氏說他要利用延期的時間來寫他要對我們說的話,我們也正好利用這半年工夫來準備,聽他的使命,受他的靈感。我們既然知道含糊的崇拜是不對的,我們就應得盡相當的心力去研究他的作品,瞭解他的思想,領會他的藝術——現在正是絕好的機會。他到中國來一次,不是一件容易、隨便的事,他的使命,世界上沒有第二個人可以替代的。我們當前有這樣一個難得的機會:我們可以從他的偉大,和諧,美的人格裡,得到古印度與今印度文化的靈感,同時也要使他從我們青年的身上,得到一個偉大民族覺悟了的精神與發展的方向。這才不負他愛敬我們的至誠,他不惜高年跋涉的一番盛意。

  這是我們的責任,是凡是曾經直接或間接從他的詩文裡得到益處或是仰慕他的,對他同等負擔的責任。已經多少能夠瞭解他的,應得「當仁不讓」的出來,對心願而未能的,盡一種解釋,指導的責任,因為泰氏到中國來,是來看中國與中國的民族,不是為部分或少數人來的。除非我們揮著手,搖著頭說「我不知泰戈爾是什麼,我也不願意來知道他是什麼」,或「我知道他是什麼會事,但是我不喜歡他,我以為他到中國來是不應該的,即使他自己要來,中國也應得拒絕他的」,除非我們取上列的態度,我們就應得趁這個時機盡相當的心力來研究他,認識他,瞭解他,預備他來時歡迎他,愛護他,那才不負他遠渡萬里的辛苦,那才可以免了「迎神賽會」的陋習。

  還有一兩句,我乘便要說。詩人的話,尤其是太戈爾的話,差不多像秋葉的顏色一樣,沒有法子可以翻譯得像的。他演講的習慣,是做成了文章拿到臺上去念,誰也沒有大膽,憑空來口譯他這類的講演!至少我是不敢的。所以我想了一個辦法,也許可以實行。他正式的講演,至多不過六次,或八次。我要他先寄稿子來,預先翻好了,等他講演時,連著原文一併油印好了,分給聽眾,那時我們可以免了粗陋的翻譯的麻煩,可以不間斷的領會他清風鳥鳴似的音調了。

  還有太氏最喜人家演他的戲,我很盼望愛他戲劇的同志,也應得趁這個機會努力一下!

  志摩十月,二十一日,西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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