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志摩書信 五月二十七日


  十一

  五月二十七日在斐倫翠寄給小曼女士的信

  小曼:

  W的回電來後,又是四五天了,我早晚憂巴巴的只是盼著信,偏偏信影子都不見,難道你從四月十三寫信以後,就沒有力量提筆?W的信是二十三,正是你進協和的第二天,他說等「明天」醫生報告病情,再給我寫信,只要他或你自己上月寄出信,此時也該到了,真悶煞人!

  回電當然是個安慰,否則我這幾天哪有安靜日子過?電文只說「一切平安」,至少你沒有危險了是可以斷定的,但你的病情究竟怎樣?進院後醫治見效否?此時已否出院?已能照常行動否?我都急得要知道,但急偏不得知道,這多別紐!

  小曼:這回苦了你,我想你病中一定格外的想念我,你哭了沒有?我想一定有的,因為我在這裡只要上床一時睡不著,就叫曼,曼不答應我,就有些心酸,何況你在病中呢?早知你有這場病,我就不應離京,我老是怕你病倒,但是總希望你可以逃過,誰知你還是一樣吃苦,為什麼你不等著我在你身邊的時候生病?

  這話問的沒理,我知道我也不一定會得侍候病人,但是我真想倘如有機會伴著你養病,就是樂趣。你枕頭歪了,我可以替你理正,你要水喝,我可以拿給你,你不厭煩我念書給你聽,你睡著了我輕輕的掩上了門,有人送花來我給你裝進瓶子去,現在我沒福享受這種想像中的逸趣,將來或許我病倒了,你來伴我也是一樣的。你此番病中有誰侍候著你?娘總常常在你身邊,但她也得管家,朋友中大約有些人是常來的,你病中感念一定很多,但不想也就忘了。

  近來不說功課,不說日記,連信都沒有,可見你病得真乏了。你最後倚病勉強寫的那兩封信,字跡潦草,看出你腕勁一些也沒有,真可憐,曼呀,我那時真著急,簡直怕你死,你可不死,你答應為我活著。你現在又多了一個仇敵——病,那也得你用意志力來奮鬥的,你究竟年輕,你的傷損容易養得過來的,千萬不要過於傷感。病中面色是總不好看的,那也沒法,你就少照鏡子,等精神回來的時候,再自己看自己也不遲。你現在雖則瘦,還是可以回復你的豐腴的,只要你生活根本的改樣。我月初連著寄的長信,應該連續的到了,但你的回信不知要到什麼時候才來?想著真急。據有人說娘疑心我的信激成你的病的,所以常在那裡查問我。我的信不會丟漏的麼?我盼望寄你的信只有你看見再沒有第二人看,不是看不得,是不願意叫人家隨便講閒話,是真的。但你這回可真得堅決了,我上封信要你跟W來歐,你仔細想過沒有?這是你一生的一個大關鍵。俗語說的快刀斬亂絲,再痛快不過的。我不願意你再有躊躇,上帝幫助能自助的人,只要你站起來就有人在你前面領路。W真是「解人」,要不是他,豈不是我你在兩地著急,叫天天不應的多苦。現在有他做你的紅娘,你也夠放心,我真盼望你們倆一同到歐洲來,我一定請你們喝香檳接風,有好消息時,最好打電報來就可以。B在瑞士,月初或到斐倫翠來,我們許同遊歐洲再報告你。盼望你早已健全,我永遠在你的身邊,我的曼。

  (摩 五月二十六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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