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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三一年二月自北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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眉愛: 前日到後,一函托麗琳付寄,想可送到。我不曾發電,因為這裡去電報局頗遠,而信件三日內可到,所以省了。現在我要和你說的是我教書事情的安排。前晚溫源寧來適之處,我們三個人談到深夜。北大的教授(三百)是早定的,不成問題。只是任課比中大的多,不甚愉快。此外還是問題,他們本定我兼女大教授,那也有二百八,連北大就六百不遠。但不幸最近教部嚴令禁止兼任教授,事實上頗有為難處,但又不能兼。如僅僅兼課,則報酬又甚微,六點鐘不過月一百五十。總之此事尚未停當,最好是女大能兼教授,那我別的都不管,有二百八和三百,只要不欠薪,我們兩口子總夠過活。就是一樣,我還不知如何?此地要我教的課程全是新的,我都得從頭準備,這是件麻煩事;倒不是別的,因為教書多占了時間,那我願意寫作的時間就得受損失。適之家地方倒是很好,樓上樓下,並皆明敞。我想我應得可以定心做做工。奚若昨天自清華回,昨晚與麗琳三人在玉華台吃飯。老金今晚回,晚上在他家吃飯。我到此飯不曾吃得幾頓,肚子已壞了。方才正在寫信,底下又鬧了笑話,狼狽極了;上樓去,偏偏水管又斷了,一滴水都沒有。你替我想想是何等光景?(請不要逢人就告,到底年紀不小了,有些難為情的。)最後要告訴你一件我決不曾意料的事:思成和徽音我以為他們早已回東北,因為那邊學校已開課。我來時車上見郝更生夫婦,他們也說聽說他們已早回,不想他們不但尚在北平而且出了大岔子,慘得很,等我說給你聽:我昨天下午見了他們夫婦倆,瘦得竟像一對猴兒,看了真難過。你說是怎麼回事?他們不是和周太太(梁大小姐)思永夫婦同住東直門的嗎?一天徽音陪人到協和去,被她自己的大夫看見了,他一見就拉她進去檢驗,診斷的結果是病已深到危險地步,目前只有停止一切勞動,到山上去靜養。孩子、丈夫、朋友、書,一切都須隔絕,過了六個月再說話,那真是一個晴天裡霹靂。這幾天小夫妻倆就像是熱鍋上的螞蟻直轉,房子在香山頂上有,但問題是叫思成怎麼辦?徽音又捨不得孩子,大夫又絕對不讓,同時孩子也不強,日見黃白。你要是見了徽音,眉眉,你一定吃嚇。她簡直連臉上的骨頭都看出來了;同時脾氣更來得暴躁。思成也是可憐,主意東也不是,西也不是。凡是知道的朋友,不說我,沒有不替他們發愁的;真有些慘,又是愛莫能助,這豈不是人生到此天道寧論?麗琳謝謝你,她另有信去。你自己這幾日怎樣?何以還未有信來?我盼著!夜晚睡得好否?寄娘想早來。瑞午金子已動手否?盼有好消息!娘好否?我要去東興,鄭蘇戡①在,不寫了。 ①鄭蘇戡,即鄭孝胥(1860-1938),字蘇戡。晚清遺老,當時在京居閑,1932年任偽滿洲國總理兼文教部總長。 摩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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