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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會見毛澤東同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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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二〇年八月,一個炎熱的日子,我在湖南省城通俗教育館的報紙編輯會議上初次看到毛澤東同志。當時湖南剛趕走張敬堯,何叔衡同志任通俗教育館館長,約我去編《通俗報》。我歷任農村小學教員,見聞不廣,沒有編過報。毛澤東同志的發言,我還不能全部領會。會後,毛澤東同志到我的房裡坐了一會。才會面,談話不多,但他那謙虛與誠懇的態度,簡要的語言,給我印象很深。通俗教育館的房子,已記不清楚了,但毛澤東同志當時坐的地方和姿勢,我腦子裡記憶猶新,假如我能畫的話,可以無遺憾地畫出來。 一面之後,不見毛澤東同志再來報館,卻接到他自濱洞庭湖各縣寄來的通信。好優美的文章!為我從來所未見過的。我總是把它刊在報上的顯著地位。原來毛澤東同志要親自考察社會情況,沒有路費,於是作「遊學客」——窮讀書人向私塾或讀書人家求「幫贈」的辦法——實際是做社會調查。 過了二十一年——一九四一年,毛澤東同志在《<農村調查>的序言和跋》上寫道: ……我用這個方法(指開調查會——引者)得了很大的益處,這是比較什麼大學還要高明的學校。……這些幹部、農民、秀才、獄吏、商人和錢糧師爺,就是我的可敬愛的先生,我給他們當學生是必須恭謹勤勞和採取同志態度的,否則他們就不理我,知而不言,言而不盡。 ……中國幼稚的資產階級還沒有來得及也永遠不可能替我們預備關於社會情況的較完備的甚至起碼的材料,如同歐美日本的資產階級那樣,所以我們自己非做搜集材料的工作不可。……「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這句話,雖然曾經被人譏為「狹隘經驗論」的,我卻至今不悔;不但不悔,我仍然堅持沒有調查是不可能有發言權的。 毛澤東同志又說: 實際政策的決定,一定要根據具體情況,坐在房子裡想像的東西,和看了粗枝大葉的書面報告上寫著的東西,決不是具體情況,倘若根據「想當然」或不合實際的報告來決定政策,那是危險的。 我讀了一遍再一遍,初次認識毛澤東同志給我的印象,一一在腦子裡重現。所恨稟質魯鈍,遇了這樣的老師,卻一點東西也沒有學到。 在長沙,有一次我到毛澤東同志住的船山學社去。他不在,他要搬家,有人正在搬運他的行李。有一大網籃,滿滿地盛著筆記本。我大驚駭毛澤東同志閱覽的豐富和閱覽的用心。竟寫了這麼一大籃子。 毛澤東同志就是這樣地研究現狀、研究歷史的。他反對「對周圍環境不作系統的周密的研究,單憑主觀熱情去工作」,他反對不肯放下知識分子的臭架子,不眼睛向下、不誠懇向人請教的態度;同時也反對「對於中國昨天和前天的面目漆黑一團」,「對於自己的祖宗,則對不住,忘記了」的情況。他的把馬克思列寧主義的普遍真理與中國革命的具體實踐相結合的偉大學問,是這樣長時期地做起的。 在反動統治下,革命的進步的報紙是不會長壽的。一九二一年六月,叔衡同志的通俗教育館館長被撤職了,我的《通俗報》總編輯也隨之完結。在移交館務時,一個夜晚,黑雲蔽天作欲雨狀,忽聞毛澤東同志和何叔衡同志即要動身赴上海,我頗感到他倆的行動「突然」,他倆又拒絕我們送上輪船。後來知道:這就是他倆去參加中國共產黨第一次代表大會——偉大的中國共產黨誕生的大會。到今天恰恰是三十一周年。 一九二七年湖南馬日事變,我避居長沙鄉下。幾十天后,潛入長沙,在北門外的沈家大屋又會見了毛澤東同志,同住了若干天。這時毛澤東同志昭示我們的,我記得很清楚的是兩件事:要搞武裝,沒有武裝不能取得革命勝利;要土地改革,沒收地主階級的土地,分配給無地少地的農民。他寫過一篇文章,說現在還懷疑土地革命的同志是在發「黑眼暈」(一種突然暈倒的病,湖南人叫「黑眼暈」①)。 在決定要毛澤東同志去湘贛邊區搞武裝的那天晚上,毛澤東同志和其他幾位同志化裝農民出發了。臨行對我說:「謝鬍子,這大屋住不得了,防止敵人來一網打盡。」我們也就很快離開了那個大屋。 1952年7月1日 【①發黑眼暈,起床或者久蹲起立時,雙眼突然失明。沒經驗的常常暈倒,解決的辦法是,依然躺下或蹲下,然後緩慢起身,可以反復多次。「發噠黑眼暈」,是罵人的話,指頭腦不清白、辦事糊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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