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明翰同志傳|謝覺哉

夏明翰同志傳

　　（一九五三年一月十二日）

　　夏明翰同志的影像，在我的腦子裡永遠是鮮明的。

　　初看到明翰同志是在湖南自修大學——一個人俯著頭坐在階簷上，似乎有幾個月沒理髮，像一堆亂草，掩蔽了頭臉，我驚問：「這是誰？」朋友告我：「他叫夏明翰。」我疑他是粗豪難近，不久認識了，與所想相反：他是一個無疾言、無遽色，從不顯示其有所能的人。

　　1927年秋，我和明翰同志還有其他同志潛住在長沙北門外的沈家大屋，時白色恐怖極猖獗，明翰同志化裝農民，草鞋草帽，朝出晚歸，在近郊作農民運動。我說：「你什麼都像農民，只深窩子眼鏡不像。」「有什麼辦法？不戴看不見！」——他淡然地回答。

　　1928年在漢口，明翰同志犧牲(1)的前2天——2月7日，他到了我的住所，告我：「省委機關多被破獲，許多同志不知下落，我每天在街上亂走，望碰著人……我住在東方旅館×號，你有事，可到那裡找我！」我問：「東方旅館穩便嗎？」他答：「有一茶房原是泰裕（省委設的旅館已破壞）的，認識我。」他說：「夏先生放心，住在這裡不要緊。」我說：「危險！趕快搬！」。「是的，我正在計劃搬！」他說。

　　明翰同志原是來問我：熊瑾汀同志和徐特立同志的住址，2 月8日我去瑾汀同志處等他，不見來，心知有變。9日又去等他，周酉村同志來了，說：「今早又殺了人，口號喊得很壯烈。」看報，犧牲者的第一名就是夏明翰同志。明翰同志就義時，兇手問他有無遺言？明翰同志拔筆寫了四句話：

　　砍頭不要緊，只要主義真；
　　殺了夏明翰，還有後來人。

　　明翰同志1900年生於衡陽的一個士紳家庭，祖父是進士，家中男女都讀書能詩，明翰同志尤聰穎，為祖父、父母所鍾愛。五四運動時他是衡陽第三師範學生，是衡陽學生聯合會的領導者。1919年衡陽檢查日貨運動達到最高潮，牟利商人恨學生入骨，說通明翰同志的祖父，把明翰同志禁閉在家，自然，這不會使學生運動停止，只有更掀起衡陽學生的憤怒。不過，明翰同志直到1920年湖南「驅張」運動成功，才找到機會逃出，隨「驅張」代表團到長沙，從此家庭斷絕了他的經濟聯繫，因他不能接受他的祖父——做安分守己的好學生——的條件。從這時起，明翰同志就開始了他的革命職業生活，年齡剛剛20歲。

　　明翰同志到長沙，即在毛澤東同志領導下從事學生愛國運動。1921年自修大學成立，明翰同志在自修大學學習馬列主義，使他的革命工作實踐，得到理論的武裝，這於他後來的工作能力的加強，革命信心的堅定是有關係的。

　　因為明翰同志作風正派，性情和善，勇於負責，勇於鬥爭，原則性強，很快就把許多優秀的青年群眾團結在他的周圍；他經常擔任著指導青年參加政治活動的任務，經過幾次鬥爭之後，能力更有進步，又漸漸參加工運工作，後來什麼地方需要人，他就到什麼地方去。那時湖南的黨員少，工作多，工作來了，誰適合就調誰去。1920年到1924年間，明翰同志參加過各項工作。都做得很好。党辦的湘江中學沒有教員，調他去教數學，他沒有教過數學，但為了對學生負責也即是對黨負責，他用心鑽研，創造新教法，大受學生歡迎，成為很好的算術、代數的教學者。

　　1925年以後，黨擴大了，黨務繁忙了，明翰同志就比較多的做黨務工作，擔任省組織部秘書，馬日事變前任毛主席主持的武漢農運講習所秘書；馬日事變後返湘，被選為省委委員兼組織部長，旋調漢口任湖北省委委員，直到他的被害。

　　明翰同志品質的優美，永遠是黨員的模範，也永遠是人民的模範。

　　明翰同志有異母兄弟姊妹10余人，年比他小的，受他的影響多成了党團員。馬日事變後，五弟明震在耒陽被殺，七弟明霹、妹明衡亦相繼被害，還有一妹妹名×雖非黨員亦因搜捕被迫自殺。1930年紅軍攻入長沙，明翰同志的大姐的兒子鄔依莊隨紅軍撤退，現無消息，大概已犧牲了。他大姐的女兒鄔綺楣抗戰時去延安參加革命，現在東北工作。

　　明翰同志的女兒夏芸有父風現在農業大學讀書。

　　1953年1月12日

　　（根據謝覺哉手稿原件整理）

　　(1)夏明翰犧牲的時間是1928年3月20日。此處記憶有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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