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省|謝覺哉_學達書庫

反省

　　（一九四二年八月十六日）

　　（一）

　　反省是「理論與實際聯繫」的練習。精讀了文件，討論了文件，書面上的東西，大概知道了。但還和自己的做事無關，還不一定能夠應用，還不能算是對文件的精神與實質，已經「領會貫通，作為自己的武器」。必須拿自己的思想歷史與所做工作對照一下，好好地對照一下，想一想：如果那時已懂得了文件上所說的，會不會有這現象？或應該怎樣處置那些問題？文件是理論，反省是實際，「二者生動地聯繫起來」，才能把文件變為我所有。

　　其次，反省是檢查的準備。學習文件，為的是實際整風，反省做得深入、切實，將來檢查工作：「揭發與糾正缺點及錯誤方面，發揚與鞏固成績和正確方面」，「徹底改造本部門的工作，徹底改造每個同志的工作作風和思想作風」，也就迎刃而解。

　　（二）

　　許多同志和許多部門，在反省中得到了空前成績，已在改變作風。但似乎還有這樣的情形：

　　第一類：八股的特徵，是如《儒林外史》上高老先生說的：「那是文章上的話，他卻把它當了真！」中過黨八股毒的人，寫文章和他實際做的，不是一樣。同樣他看文件，文件上說的和他自己做的，總覺得中間有條深溝，跨不過來。這樣，反映在反省上是：對自己，這也掩飾，那也掩飾；對別人，這也指摘，那也指摘。儘管他主觀上不想這樣。

　　第二類：「坐了屎不知道臭」——不張開鼻子去尋臭的所在，反而掩著鼻子說沒有臭。其表現有二：一是說我雖犯過錯誤，但動機是好的，他援引閻王殿裡「無心為惡，雖惡不罰」的例，以自寬慰，不肯深入去掘發自己為什麼會發生這樣錯誤的病根。——這樣的人，若對別人也許他又援引「有心為善，雖善不賞」的閻王例去責備的。二是擴大好處，縮小壞處。如說我這裡總的方面沒有主觀主義與宗派主義，「不然，過去的工作成績是不能想像的」。不過個別部門或個別同志，有……。這是把「的」隱起來，或者把「的」小得看不見，作避免整風箭射來的企圖。

　　第三類：把反省限在個人生活的圈子裡，不知個人生活雖應嚴謹，但這只是包含在和不妨礙黨的生活裡面的一部份，於整個整風，相差還遠。又或只反省個人經歷過的事實；經歷少的就覺得沒有可省。不知個人經歷雖是最切實的反省對象，但不能說我沒直接參加過或主持過的工作，就於我無關。党是整體，黨員是整體的細胞，黨員不是離開党而孤立的。因此，文件上說的，都要領會，都應去反省，比如說：「20年來由於主觀主義與形式主義，由於幼稚無知識，使革命工作遭受損失……」難道那一同志可以無份嗎？只是各細胞（黨員）的經歷不同，其反省的各部分有濃有淡而已。

　　第四類：只反省過去，不反省現在。從娘肚子出世說起：有些什麼，犯過什麼。但一寫到現在工作的時候，就辭窮了，或者根本不提及。又有，反省一大堆，只敘述現狀，不提出怎樣改進，前者躲避現實，有點「明哲保身」的味道；後者也還看不見「過則勿憚改」的勇氣。

　　（三）

　　反省用不得「恕」字，尤其不可先有成見，在胸腔裡做擋箭牌。古時賢人曾子說過：「吾日三省吾身，為人謀而不忠乎？與朋友交而不信乎？傳不習乎？」曾子是不會有不忠不信不習的動機的，如果有，那他早已知道，不要省；沒有不忠不信不習的動機，一定就不會有不忠不信不習的事，那他也早已知道，又何必省；如果省出了不忠不信不習的事，不去尋出根源，給以糾正，那末，每天照例的省，未免多事。錯誤總是有的，沒有錯誤，倒是怪事；反省越深刻，改正越努力，發現錯誤也越多，這就是一步步的上進。當然，這不是說要把不是錯誤的當作錯誤。分析不清，把不是錯誤的當作錯誤，結果不會省出什麼。

　　反省，等於古人說的「夜氣」，白天做的，晚上睡在枕上一想，良心發現，懺悔了；或者靈光一閃，懂得了，馬上把它捉住，「操則存，舍則亡」。這不是一件易事，必有空明的腦子（無成見），充分的時間（不煩忙），相當的知識（文件看懂了），才能有好的反省。它不是為給人看而反省，而是為著真正自己的修養。

　　「檢討本部門工作及每個同志的工作與思想，發揚其成績，糾正其錯誤，鞏固黨內的團結，創造正確作風」。整風目的是這樣，反省目的也是這樣。和這目的相反的反省我們不要。

　　反省不要限在小圈子裡，要由小及大，由個人及全黨。把個人看做是全黨的一員。比如「由於幼稚無知識，使革命工作遭受損失」，我既幼稚無知識，那末，過去的革命損失，應分擔責任，將來也許還直接去損壞革命。「須用群眾的經驗……用工人階級的經驗，用全國人民的經驗……一刻也不可減弱我們和群眾的聯繫」。這些，我一點也不知道，而且即令不是站在群眾之上，也是站在群眾之外，這多麼危險！「說空話的人是沒有做行動工作的資格的」，那末，我的資格在那裡？「誰要不會表現創作精神，誰要是想——我只是執行別人指定我做的事情，誰就不是布爾什維克」。那末布爾什維克的頭銜，是易戴的嗎？

　　總之：凡值得反省的，總有我在內。不僅我是黨的一員，而是對於過去，我有責；對今後工作的改造——整頓學風黨風文風，我更有責。誰說沒有可省？當然，應該記住，有一般的反省，還有最切身的反省；不能是泛泛的反省，而是實際的改造自己及本部門工作的反省。

　　（四）

　　共產黨員不是平常的人，他擔負著領導全民族以至全人類的解放任務，應該時刻省察自己夠不夠資格。「戰戰兢兢，如履薄冰」，是我們反省的態度。

　　同樣，反省也是無止境的。「為了使幹部充分掌握中央決定與毛澤東同志報告的精神與實質，並在工作中運用這一武器，必須認識這是一個長時期的思想上教育與行動上實踐的問題。」那末，反省也一直要做到如曾子臨死時說的：「而今而後，吾其免夫」。

　　（載1942年8月16日《解放日報》社論）

　　(1)這是謝覺哉為《解放日報》寫的社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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