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區參議會常駐會報告（節錄）|謝覺哉

邊區參議會常駐會報告（節錄）

　　（一九四二年四月十五日）

　　同志們：今天第六次常委會議，常駐議員差不多到齊了，還有政府議員及其他議員參加，我代表常駐會提出如下報告。

　　邊區第二屆參議會常駐委員會成立已半年了。我們依照各級參議會組織條例第八條的規定，進行了下列工作：

　　開了5次常會：（略）

　　在幾個月的工作中我們看到新民主主義的參議會和舊民主主義的議會，大有不同之點。在舊民主主義下，議會與政府常有爭執，需要議會用權力去督促，而我們的參議會和政府，都是人民選出的，都有各黨派各階級的人參加，步調很少出入。政府要求議會的，是要更多的反映人民意見，給政府以幫助。組織條例第八條規定的一項「監督」和第三項「建議」，不是怕「監督」過多而是怕「建議」太少。另一方面，我們的參議會是全體人民真正自由選舉的，有各黨各派、各階層各民族的優秀人員參加，它是深入人民底層的，是包括各個方面的，應該能不斷的反映新的意見到政府，而不應該只限於開大會的那幾天。

　　然而我們沒有做到這樣。

　　幾個常駐議員坐在機關裡而說是「民意」，未免不合實際。

　　參議會及常駐會的組織，應該有點變更。

　　為了合乎實際的需要，每縣的邊區參議員應組成小組，兩個月會商一次，彙集意見，送邊參常駐會審議，轉達政府。必要時可召集各縣議員組長或小組推定的人開會而不必開所有議員都要到的大會。目前議員小組尚未組成，可委託各縣常駐議會代為召集該縣邊區參議員，開會商討，成立小組，選定組長或出席代表事。假如這件事能于本年六七月辦好，那我們可于本年八九月召集一次大縣議員代表2人，小縣議員代表1人（組長應是當然代表大縣于組長外推1人）的會議。而本年應開的全體大會，延至明年上半年。這不僅為著時局緊張，減少勞費，而是使得參議員經常和人民聯繫，使得常駐會經常和各參議員聯繫，使得召集的大會或代表會更有準備和更有效果。

　　縣常駐會也可仿此辦理。各行政區的縣參議員組成小組，他們除按時集會向縣常駐會反映意見外，還可參加該區鄉長聯席會。同樣為節省財力，縣大會可改為1年1次，中間可召開一次議員組長的會議。

　　這是對於參議會組織應有所改變的一點意見。

　　還有，半年來邊區議會工作，有很大的進步。許多人民在悔去年選舉時沒有認得真，「早知如此，我為什麼要選他？」或者說：「既然可說，我為甚麼在會議上不說？」具體表現：在這期間召開的縣參議會都比去年積極得多；不僅發言積極，且對三三制都有充實，不少共產黨員自動辭職，補進一些非党人員。有的鄉市人民已有對於鄉市某些參議員不滿的表示。因此今年的全部鄉市參議會改選以及提前改選的幾個縣參議會，政府及各級常駐會，各政黨各民眾團體，應該用力幫助，發揚這些進步、鞏固這些進步。

　　下面是對政府工作的幾點意見：

　　聽了林主席半年來的政府工作報告，本會一致認為有成績，執行了本屆大會的方針和決議。現在我不想多講具體的基本政策，只提出幾點工作上應注意的事情。

　　毛澤東同志在去年大會上告訴我們：「參議會的目的，只有一個，就是要打倒日本帝國主義，建設新民主主義的中國，也就是革命的三民主義的中國。」(1)達到這個目的政策，我們已經有了。而要使這些政策充分有效，那就要執行去年大會決定的：「精兵簡政」「言行一致，上下一致」。「精兵簡政」，即是「短小精幹」。邊區人少地瘠，物力人力都不足，不能不「短小」；而要抵抗強大的敵人，擔負民族復興的任務，又不能不「精幹」。「言行一致」，說到就要做到，「上下一致」上面決定的政策，一定要貫徹到下面。過去我們這樣做了，且做得頗不錯，證據就是他能夠在日本帝國主義面前打下一個樁子。這個樁子，釘在抗戰之前，抗戰後又釘了5年了，如果沒有這樁子就不會有抗日的八路軍、新四軍，全國情形，豈堪設想。如果沒有這樁子，西北更不堪設想，日寇不是在二十六年冬就伸到了包頭五原嗎？因為有這樁子，他就總不能前進。這是應該認識的。不過樁子是否牢不可拔？是否永久牢不可拔？不能這樣說。試一檢查，就發現樁子下面還埋藏有不少弱點。

　　不要忘記邊區在戰爭的包圍中，一切工作，須環繞著戰爭。然而我們有時忘記了。宋家川的炮聲，延安聽不到，反共派的碉堡沒有築到清涼山下，於是自以為太平。而由於這太平觀念作祟，於是某些頭重腳輕、重牆疊屋不適於戰爭，也不能發揚工作效率的機構任其存在了。某些機關部隊和群眾不好的現象，也糾正不力了。警惕性不高，民眾的武裝自衛放哨、盤查也鬆懈了。個別人員耐不住長期艱苦而腐化墮落了。這些現象即令是個別的也決不能允許其存在。我們要天天以亡國痛苦教育人民，要人民時刻準備戰鬥。這就要要求各級政府的領導機關，各個領導幹部，肅清太平觀念——「時刻準備著」！要從速除去，因太平觀念而產生的一些不適於戰爭的東西。

　　其次，毛澤東同志在大會又告訴我們，共產黨員「要傾聽人民群眾的意見，要連絡人民群眾，而不要脫離人民群眾的道理」；(2)「應該站在民眾之中，而決不應該站在民眾之上」(3)。毫無疑義：共產黨應該這樣，否則就要喪失共產黨員的資格；每個議會的政府的工作同志也應該這樣，否則就不能完成自己的任務。且不講那存心本壞，有意違反群眾利益應該受到處分的人，就是存心並不壞而因為他不「時刻為群眾利益著想」，或雖想了卻不「明白群眾的情感，情緒和需要」，因此也常常弄出不好的結果來。這裡說的群眾包括各個階層——窮的富的，各個黨派，各個民族——漢蒙回……等。說的利益，是大多數人的利益——少數人享福，多數人痛苦是不對的；公平的利益——即是說對少數人的利益也決不可忽視；正當的利益——害人利己不合理的利益應該干涉。說的「明白群眾情感，情緒和需要」，是說我們想的並不就合乎群眾想的。比如：念書是件好事，而有些人民認為要他娃娃念書是負擔，於是我們工作者責備人民「落後」。某縣參議會的議員說：「我們並不反對娃娃念書，我就吃了沒念書的虧的。不過公家號召多開荒，多產糧食，我們勞動力少，農忙時娃娃要當個全勞動力用的。如果學校不放寒暑假，而放春耕假秋收假，就好辦了。寒暑假各兩月，春耕假秋收假也只要各放兩月，念書的日子還是一樣多！」某市民說：「只要娃娃能寫自己的姓名，我就出教育經費10元。」這裡告訴我們，要瞭解農村情況，要檢查學校辦得好不好，而不可只去責備人民「落後」。又如婚姻問題，反對包辦虐待、買賣，是對的，過於強調自由，致擾亂農村家庭必要的平靜就不對。類於這樣的例子，工作中怕還很多。

　　不明白群眾的情感、情緒和需要，而以自己的情感、情緒和需要去代替它，開始只走不通。繼而發現了群眾的情感、情緒和需要和自己的有點不同，還硬要拿自己的代替它，於是就發生反感。因為這樣，有些壞分子專和群眾作對的，也能容藏在政權的機關裡面，而上面的人容易被它蒙住。

　　這裡我不想很多的責備下級幹部，而是要上級領導機關認真的客觀的看問題，虛心傾聽群眾意見。到處留心，看到有問題，就必須馬上糾正。

　　第三，為要達到上述目的，有許多制度須建立起來。不是說把某些非邊區非戰爭環境所宜的制度，生硬地搬來，叫做「正規」；而說為著上述目的定要有的制度。比如，原來有的制度，如軍隊中的「三大紀律八項注意」，政權中的檢察制度、審計制度，應該繼承與發揚。有的須要新創，如參議會制度、司法制度、稅收制度等等，應該根據實際經驗和調查所得，從速創造起來。這裡須注意的：制度的目的，是為著適應群眾的需要，和增進工作的效率。要調查，要想，不瞭解情況，閉門造不出合轍的車，不想，擺起一些材料也許弄不出條理來。

　　邊區已經積蓄了不少的政權經驗，也有驚人的優良傳統，希望邊區政府有些同志告奮勇來研究，把一些急須的制度，於最短期間，促其實現。

　　最後，說一說幹部問題。事要幹部做，幹部又必須是現在有的。嚷幹部少或者幹部不行，只是空嚷。實在幹部並不少也並非不行，問題是在於沒有去好好訓練和好好配當。比如我們的幹部如果都能訓練到以群眾之心為心，時刻操心群眾的利益，懂得一般的政策政令，熟悉某一工作的具體情況、經驗和方法，那就差不多了。去年參議會對於政府提的土地租佃條例、債務條例、婚姻條例，沒有通過，原因是知道這些條例不很完善，而又缺乏專門人員把他立刻改到完善，只好擱下。經過半年，收集了些情況和經驗，大體知道條例須怎樣修改了。這就證明，提高幹部的知識與技能並不很困難，只要我們動手做，用心想！

　　提高幹部的作用和能力，又在於把他放在適當的崗位上，有工作做的地方。這回政府整編，決定把邊府一切幹部分配到分區、縣乃至區鄉去，這是一件最好的事。不只是下級工作可以加強，而且是外來有知識的幹部，有機會接觸實際；本地富於實際經驗的幹部，有機會接受知識。互相幫助，互相打破狹隘的圈子，自己進步，人家也進步。本會幾個秘書同志下鄉一次回來就寫了許多東西，看出些問題。可見知識分子可寶貴。但如只坐窯洞裡啃書本，那一點用也沒有。各級政府都要求知識分子。不過，知識分子應該學習謙虛、耐苦、有「埋頭苦幹」之心，無「嘩眾取寵」之意。才能幫助人家，自己進步，把工作做到好處。對於這回分配下去的幹部應著重講出這點。

　　還有，上次政府委員會提出的工作人員獎懲制，要快點實施。好的不獎，壞的不罰，在正如某縣報告說的，有些幹部成了油子，成了死牛肉推不動。這是急要糾正的。又幹部工作，要時加檢查。一法立、一弊生，本會昨天接到一信，說稅局緝罰制度，一面有成績，稅收增加了；一面也有毛病，某些人員因緝罰可以得賞，致發生濫罰的事。這只舉個例子，要知道常常檢查，壞幹部可以學好，不常常檢查，好幹部可以學壞。

　　關於工作上應注意的事，只講這些。還想講兩個具體問題：

　　財政與負擔問題為著抗戰，必須動用民力，為著抗戰，又必須愛惜民力。兩者是相成的。比如動員制度統一，且有計劃，義務勞動，盡可能減少。少動員一分民力，即可增多一分生產，增多一分生產，即是增多一分抗戰力量。比如政府正在計劃的工作人員由供給制過渡到薪給制——未改薪給制前改用其他優待法——那代耕義務就減少了，清澗縣的牲口動員制，負擔均勻，不誤工作，人民稱便等。政府須有人專門研究這些問題，提出並實施更好的辦法。

　　今年公糧的負擔分配及徵收方法，應提早研究，使搞得更好些。

　　本會很高興政府提出的節約運動，戰爭時世界各富強國都厲行節約，何況我們邊區？前天安副議長(4)說：「住在交際處，頓頓有肉，太浪費了。我們是人民代表，要看看人民吃的是甚？」「仁人之言，其利溥哉！」我們贊成「老者衣帛食肉」，安副議長是老者了，但也要做到「黎民不饑不寒」。的確，我們浪費，不經濟的地方很多，希望政府節約運動能夠徹底實現。

　　其次司法問題從前所謂「青天」，即是會斷案。現在老百姓的要求，也是：「負擔合理，斷案公平」。對於這，我們還有很多缺點。沒有足夠的司法幹部，也沒有適宜的司法制度。以致人民對司法諸多不滿。在這青黃不接之時，我們提議：一、應獎勵鄉村的調解，負調解責任的人不定要是調解委員會，而可以是雙方的親戚朋友。二、各縣司法沒有獨立，行政兼管司法，裁判員即承審員。應責成行政官對裁判員負責，不得凡屬訟事都向裁判員一推。——裁判員能力不都強，許多事判不好。三、拿裁判的好例子做教育裁判員的教材，我們應走捷徑，從實際經驗中學習，而不可能像法律專門學校一樣學得東西。四、應摘印刷些國民政府頒佈的可以在邊區實行的民刑法律，使裁判者有把本。同時要制定一些邊區適用的單行法規。五、要對人民的訴訟負責任，反對拖延馬虎。

　　對司法工作我們平常注意很少，現在已不可再延了。

　　最後，上次政府委員會決定要徹底進行工作檢查。中共中央整頓三風的運動，政府已經加以響應。希望政府及早準備，使這次檢查能收到極大效果。

　　附注：會議一致同意謝副議長的報告，決定今年不開全體大會，只開議員的代表大會。並決定以報告的後一段作為此次擴大常委會對政府的建議。

　　4月15日

　　（載《陝甘寧邊區第二屆參議會彙刊》署名：謝覺哉）

　　(1)《毛澤東選集》第三卷第829頁。
　　(2)均見《毛澤東選集》第三卷第831頁。
　　(3)均見《毛澤東選集》第三卷第831頁。
　　(4)指陝甘寧邊區參議會副議長安文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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