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倒家族主義|謝覺哉

打倒家族主義

　　（一九二七年三月九日）

　　家族是原始時代一個生活集團所推演，至今猶絕無意識的存在各社會中。

　　家族是封建政治托足的基點，家族制度沒破除，所以封建餘毒猶能形成現在之所謂官僚軍閥土豪劣紳。

　　家族是剝蝕個性的工具，許多英雄豪傑富於反抗社會的智能和思想，輒被家族蹂躪無餘，社會上只見有族的集團，不見個人存在。

　　一個人站在所謂「萬乘之尊」的地位，要宰製林林總總的群眾，本是極不容易的事。把幾量數的人，分納於若干族姓裡面，戶有戶首，族有族正，俾群俯伏於血統的威權之下，好象很大的網，歸到一個最小的網，於是天子成了各族的一個總族長，才可高坐九重垂拱而治。

　　儒家者流，是這個制度的忠僕，創造許多理論，如「萬物本乎天，人本乎祖」，「欲治其國者，必齊其家」、「親親而仁民，仁民而愛物」，「親親之殺」、「移孝作忠」、「聖王以孝治天下」、「父兄之教不先，子弟之率不謹」、「父要子死，不得不死；君要臣亡，不得不亡」……種種怪論，把族的威權抬得很高，族可以殺人拘人罰人，得罪官吏猶可自白，見屏於族，人不齒之，是族為封建階級效勞，比軍閥受帝國主義雇傭殘殺民眾，更為陰刻。

　　族裡所有的人，一則自高官以至平民，自大富以至乞丐，自良民以至強盜……等級萬有不齊，一則散處各方，不獨平常利害無有關係，有些像我們足跡鮮至祠堂者恐永世無一面之緣。並且所謂血統，尤為荒謬，姑無論同姓不婚，已有一半是他族的繁殖，所謂貞婦，據他們所旌褒的亦寥寥有幾，偏偏要嚴異姓亂宗之條，這樣一個絕無意義的集團，霸蠻把無關係的人們，統屬於無形的淫威之下，是無異使各階級民眾不得自由聯合，形成有力團體，來謀自身利益，反抗壓迫。就是說，要你們成立無利害關係的團體——族——做封建階級的工具，不要你們成立有利害關係的團體，來打封建階級，封建階級所以延至幾千年不死，全是「族」為之保鏢。

　　以前理想家，曾發過「大同」夢，惟一要件，是「不獨親其親，不獨子其子」，可知族是民主主義的大障礙，不是到今日才有人知道，總理雖曾說要由「宗族主義擴充到國族主義」，然不過利用宗族的易於聯絡，「化各宗族之爭，而為對外族之爭。」至說其宗族的壞處，「敬宗馭族的觀念，入了中國人的腦有了幾千年，國亡他可以不管」，可見國亡要管下子，就不能不打破舊的家族主義了。

　　事實告訴我們，在民主勢力向封建勢力進攻中，封建階級仍使用「族」的工具，做堅強的擋箭牌。甯鄉賀姓，組織「族農民協會」，成姓組織「族自治會」，湘陰塾塘鄉慘案，是土豪利用族的觀念煽動群眾，形成到任范諸姓的嚴重鬥爭，湘西湘南聚族而居之地，這問題尤多，我們雖相信民眾起來，不是要求族的榮譽，是要求本身利益，等到政治經濟的鬥爭擺在目前，族的面目當然維持不住，只是運動開始時，「族」實是封建階級一個最後工具，也許有些民眾要在「族」的底下受無謂犧牲。「形成國族就要打倒家族」，革命的民眾們，大家起來打倒家族主義。

　　（載1927年3月9日《湖南民報》署名：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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