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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四六年十二月(2)


  十二月十六日晴

  下午參加政務會。

  拿馬列主義的「矢」去射中國革命的「的」。「的」是甚麼?周圍環境的事物;近代的中國史;國際的革命經驗;目前待解決的實際問題:數者合起來是「的」。馬列主義是叫你來怎樣分析這些東西,得出正確的辦法。如果你對這些東西沒興趣去調查研究,根本「的」就沒立起來,說我有了矢在這裡射,自然矢要落空。

  中央關於在職幹部教育決定,關於業務教育的五項:一、關於與各部門業務密切關聯的周圍情況的調查研究;二、關於與各部門業務密切關聯的政策、法令、指示、決定的研究;三、關於各部門業務具體經驗的研究;四、關於各部門業務的歷史知識;五、關於各部門業務的科學知識。

  我們對中央這決定,執行尚差。不少同志仍然是感想當政策,不肯研究,也不知道要研究。因為如此,領導上常是應付,學了《死魂靈》上某官僚方法,在文件上寫「閱」字,從不提意見,或者寫「交某某辦」;自然科長、秘書也依樣辦,不易發揮其積極性。

  幾年前看過蔣介石的西安半月記,又到過臨潼捉蔣岩之後,寫了一篇短文——「偉大」,現補充點材料如下:

  「十二月十二日晨五時,……蔣從床上爬起來,披床毯子光著腳,從後牆爬出,跑上山約半裡,跌到七八尺深的山凹裡,脊骨跌壞了。(按:我在山上看到刻著「蔣委員長蒙難處」大字的石凹,並不深,但山路很難走,多石。蔣的跌傷恐不是跌入石凹傷的。)有一位營長很細心,摸摸蔣介石被子是溫的,桌子上放著蔣的假牙,知道跑不遠,上山搜來搜去,見山凹草中鑽著一個人,大喝一聲:「什麼人,出來!」蔣戰戰兢兢鑽出來,連問「你們是什麼軍隊?」及知道是東北軍,他坐下死不上來。東北軍官兵把他拖上來,架上汽車送到新城大樓。

  「……蔣介石穿上副官的衣服,很和氣的對幾位副官說:『我們現在是共患難的朋友,你們叫什麼名字,開個名單來,我帶在身上,將來是不忘你們對我的好處。』蔣介石想收買這些副官,但副官們沒有交他名單。

  「……那天夜晚十一點,張學良派孫銘九去要蔣介石搬家,孫胸前插支左輪手槍:『報告委員長,這裡住著不方便,副司令給委員長預備了好地方,請馬上同我搬去』。蔣介石馬上臉色變了,渾身發抖,嘴裡假牙打的格格響,歪斜地連走幾步,倒在床上用被子蒙頭說:『我不到別地方走,讓我死在這裡罷』。孫再三解釋,他總是蒙在被子裡打哆嗦。

  「……信(宋美齡的)最後有一句:『南京是戲中有戲。』蔣介石看了這一句,就當著張學良、端納咧著嘴哭了。

  「……二三十個反共頭子都住在西京招待所,一個個被活捉了。有的從草堆中,有的從書堆中拉出,唯有參謀總長足智多謀,鑽在水門汀的水道裡,被士兵拖著一條腿拉出。西北的憲兵營長宋文梅點名時,獨有陳誠不應,一看,滿身污泥抖抖索索。宋說:『你是高級軍官,那麼不懂軍禮,重來吧!』夠了,這是委員長的『偉大!』駭 得 象 龜 孫 子 !」

  十二月十七日晴

  昨天看鶴見佑輔的《論辦事法》(《魯迅全集》十三卷),因想到昨天的政務會議的方式,急應該改,昨天是五項議程:

  一、財政分處及保安分處工作。

  財政廳長對分區的分處工作沒有研究,拿一張秘書擬的命令照念。自然沒有法子通過,也不能即予修正。保安分處工作已有規定,保安處長說,只有一分處與專員的微妙關係問題,這又不好明文寫出。

  二、張育民專員報告鄜甘民兵及備戰情形。這值得聽一下,惜沒有研究。

  三、行知基金及……問題。只是錢的手續等,不必討論。

  四、東三縣貿易支公司改分公司。似也不必討論。上兩案至多主席執行後,在會上報告一下就得。

  五、成立審計處。法定通過。

  列席共有二十餘人,花費三、四個鐘頭,吃了三桌添菜的晚餐,所得卻不大多。

  摘英人泰洛爾的辦事法:

  一、文件的分類。一經收到文件須立加檢點,分別應行急速處置與否。

  二、不無端摩弄。既經分類之後,除已有辦理此案的決斷以外,決不摩弄這些文件。

  三、於心無所凝滯。要辦理此事,則全心集中於此者,動也;與此事無關時,將一切念頭忘卻者,靜也。經世家最當戒者,是既非決定也非不決,有一事凝滯於心中。

  四、整頓。避免忙碌混亂的生活。

  五、寫字時要慢慢地寫。借此以身制心,免除急遽。

  六、整頓文件自己動手,決不可委託秘書那些人。

  七、集中心。養成常將我心集中於一事的習慣,不要辦這件又想那件。

  八、冥想時間的隔離,一周有一天或一天有一時去冥想。

  十二月十八日陰

  歡迎騎六師,夜看晚會《保衛和平》。

  十二月二十日雪

  為騎六師幹部講話。夜看晚會未完。

  昨下午開支部大會至夜九時。

  邊府支部有進步,但還不能使人滿意。發言的多是說應做的沒有做,而不是說已在做沒有做好。

  我發言:黨章學習時,號召聯繫實際,有啥說說啥,說了頂事,後來提了不少意見。下文怎樣,說不出,提的不對呢?執行方面怠了呢?或正在改進過程中呢?總不能擱下不管。看文件、傳達報告、座談等教育做了些,抓住事實進行教育少。

  備戰了,支部工作松了些,支部不是太平粉飾品,為何戰時不更緊張反而松了。主要原因對支部工作認識不夠,而行政負責同志不積極領導支部和執行支部建議更為要因。

  支部改選,原提候選人名單不妥,似乎應做支部工作的人避免當選。討論結果增加三人。增加的三人均當了選,原候選人八名中只二人當選。

  這個支部工作不易做:整風以後支部作用尚未恢復;行政首長重視支部不夠;政權工作又巨細具備。有些同志因做不出成績又要受批評,想落選。正唯難,應該鑽,應該勇敢地擔起。難關是不難破的。

  十二月二十一日晴

  暮氣的表現:不肯鑽研——應付;不肯負責——向人推;不能堅持正確的意見;對工作,對工作的領導:應付;缺乏過去、現在的瞭解和未來的推測;律己不嚴……等。反之則為朝氣。患暮氣的人,不定是年老者。志氣不振,世故太深,怕碰釘子,學力不夠,耽于逸樂……等,皆易蹈此弊。

  唐蘇味道為相,嘗謂人曰:「決事不欲明白,誤則有悔,模棱持兩端可也。」時謂模棱宰相。晉人時間多耗於清談,不著實際。模棱、清談,我們現在還有。治之之法:掌握材料——調查;分析規律——研究。否則就不能不陷於模棱、清談;如以模棱清談為得計,那將無法把工作向前進步。

  《小彼得》有一段——寫文章說話應學的。

  水瓶發了怒說:「你們不是在想使他們的小朋友……這彼得明白起來麼?然而你們卻用了這孩子不會懂得煩難的話在談天,什麼制度呀,資本主義呀,他怎麼懂得呢?我是一個沒有學問的漢子,將這一類的事都用不好的事情不對的事情來稱呼。總之,你想講的事是很好的。但那講說的方法卻不高明。那樣的人類我知道很不少,他們寫的填滿著新名詞、拉丁文和希拉文之類的外國話的、長長的莫明其妙的文章。看見普通人們不懂這是怎麼一回事,就很看不起他們。」

  十二月二十三日陰

  晚宴騎六師將領,夜看平劇《三打祝家莊》。

  昨天仲勳同志說:一條黃河兩個天地,比不得,一比更顯得這邊區是天堂。呂梁區耕地荒了三分之二,地主家蒿都有人高,吃米的幾乎沒有,吃糠、樹葉普遍,找不到壯丁,只有些瑟縮襤褸的老孺、婦女。閻錫山統治的殘酷,非外人所能想像。目下打仗,要這邊去民伕,去糧食。目下尚不是解決土地問題,而是號召土地歸原主。因為地無人種,減租、保佃、徵購是流亡歸後的事。晉綏區現約三百萬人,連呂梁新區在內。晉綏工作做得不好——翻身的不是農民而是幹部,現在轉變中。

  學習要有計劃——每個人自己的計劃,要學習實際的問題。

  十二月二十四日陰

  昨夜夢檢討政府工作,我提了幾點意見。

  「以感想當政策」——尚存在有。感想是因一時或部分的現象所衝動,沒經過分析、比較,找出規律的東西。有的對、有的不對,在這對在那不對。某些主張後來走不通或不能得到應有成績,原因在此。我們不應以不能預料或情況變化自恕,而應該責備是自己的努力不夠。

  提出於政協會議的案子,應該先經專門人的研究,搞得較完善。會議只是一法定的通過形式。

  讀杜魯門對華政策的聲明,又長又臭。在帝國主義的侵略政策上講,杜魯門不是一個高明者,除開引起中國人民更認識其猙獰面目和世界正義人們反感外,不會得到什麼。這與杜魯門給中國內戰將領以自由勳章同一蠢笨。在這裡使人意識侵略者及其走狗快要坍台。

  十二月二十六日晴

  昨天彭平同志來談,工作上的推、拖、亂,似乎都有其原因。不把原因割掉,不易轉變。

  一半原因屬￿人的,即彭平說的「少朝氣」;一半原因屬￿制度。二者又互相為其因果。為什麼「推」?不肯負責或不好負責。不好負責助長了不肯負責。不肯負責又使得不好負責的弊端久留不去。為什麼「拖」?「拖」來自「推」,久之覺得拖可以不鬧亂子,大家和氣。「推」與「拖」累上來,就不得不亂。

  彭平說他在動員委員會工作,政府圈子內的人,不少不知道動員委員會是做甚的,甚麼事都向動委推。動委會一些人做審計處工作了,審計處是新成立的,有人以審計處即動委。這怪不得人家不懂,我們沒有召集工作人員大會報告過動委做啥的?審計處做啥 的 ?

  (1)分別指一九四五年和一九三五、一九三六年。

  (2)分別指一九四五年和一九三五、一九三六年。

  (3)指謝覺哉同志的幾個孩子。

  (4)指謝覺哉同志的幾個孩子。

  (5)指謝覺哉同志的幾個孩子。

  (6)指謝覺哉同志的幾個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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