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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四六年六月


  六月一日

  上午討論憲草,每天上午搞二、三小時,估計須十多次才能完。

  六月二日

  咳嗽未愈,傍晚偕林老赴農場。

  六月三日晴

  昨晚開小組會。

  支部工作尚不正常。我處小組應每週開會,討論時事、學習、工作、生活諸事,向支部彙報。

  識字學文化是學習,遇事學道理,做什麼學什麼更是學習。

  六月九日陰

  韓亮同志本周來邊參會。

  至王家坪送恩來、立三飛寧。

  本周每日上午討論邊憲草,已修改完四章。

  漸變與突變,實只是漸變。不是那一天突然變得多,而是那一天的漸變,改變了整個的性質。由百分之一變到百分之四十九總是少數,再加一,平了,再加一,多數了。少數變成多數,是突。在其只是「加一」來說,仍是漸。也許在變的時逐漸增,前加一的變為加二加三但仍是漸不是突。

  純粹的突是沒有的,但人力可加速其漸,也可停滯其漸。這在任何自然現象中,社會現象中都存在著。這就我們人的努力所在。

  六月十日晴

  上午討論憲法,旋至交際處看今日來延之符定一、陳瑾昆、鮑明鈐。晚毛主席為符、陳洗塵。

  六月十四日

  邊憲前天討論完,稍加整理即可印出。

  民政廳總結去年鄉選寫了一本小冊子,執筆同志和我談,我覺得作者是費了力卻不大討好。

  一、不是從人民方面說起,而是從發動人民方面說起,象民主握在某些人手裡,從這些人手裡放出來的所謂「放手民主」,雖然這些過程是要敘述的。一個概念:幹部不是人民以外和人民對立的,而只是人民中之人。

  二、鄉選中人民提出問題達五萬多,是些甚麼問題?應該從這些問題中找出規律,找出較為普遍的現象,找出我們政策上某些不足或錯誤,作風上某些缺點,作為改進工作的社會來源。這是選舉的重要一環——檢查工作。可是恰把這一環忽略了。原來鄉選指示也有缺點,只說:提出問題,解決問題,問題的表面可在當場解決,問題的實際則有關於領導思想與作風,不可能在下面解決的。

  三、行文為議論式,少列舉客觀事實。

  四、有些語弊要糾正,雖是抄了指示信上的。如「從人民大眾出發為人民大眾服務又經過人民大眾」,「改議會制為代表制」等,這些怪不得執筆同志而是領導者沒有想。

  六月十五日晴

  十一日《解放日報》張鐵夫文:「群眾自己所進行而得到的生產成績,不能算經過幹部具體領導後所獲的生產成績。」前天秘書處支部的報告恰類此,亟應改正。我在支部會說:有靜的工作,少動的工作——如生產有了,支部怎樣動員、佈置、檢查則沒有。學習有了,支部怎樣動員的,指導的,曾否研究問題則沒有。小組也提出過問題,——雖說很少,支部研究回答則沒有。因此,本屆支部委員會比上屆沒甚進步。原因:沒注意去工作,或是不會工作。

  最好不犯錯誤。但有一種不犯錯誤的人,是由於不工作。另一種則在工作又不工作:不負責任的推。沒有確定的經過思考的意見,成則有功,敗不負責。犯錯誤,常是敢作為的人。它給工作以損失,一轉過來,又可得到成功。

  六月十七日陰

  上午聽定一報告。

  昨天至交際處晤鮑明鈐談憲法,鮑不甚贊成法院長民選及廳處長必是參議員,理由:被選者雖眾望所矚,但未必是專家。他主張各廳處院可設專家委員會以資補救。

  事業要專家,對的。我們早說過:專家學識要和實際經驗結合;有實際工作經驗的人要研究理論,把自己的經驗上升到理論。專家是非專家成的,內行開始總是外行,某種工作做了幾年,縱不是專家,總應該不是外行。如果不學習不思考,更談不上創造,初做是外行,久做仍是外行,那就是不負責任,談不上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了。

  鮑又說:要建立預算審計制度。他因接受了交際處送他一雙外來線襪而想到採買制度,這也是對的。

  王明同志、徐老同志來談,書記處批准成立法律研究委員會,以覺哉、伯渠、木庵、曙時、景範、錫五、特立、伯達、魯宜、松齡、王明、覺民等為委員,囑我早召開成立會。

  六月十九日晴

  夜看晚會——音樂。

  昨天到王家坪聽符定一、陳瑾昆講話。

  邊府秘書處來談兩件案子:一是延縣民某去夏喝酒後突死,其母來運屍發現屍身異色,疑其媳毒死。此案應先驗屍,而法院驗屍設備不全,沒去驗且恐驗不出所以然。但不驗是沒法辦的。這是法院急待解決的問題。一是退伍軍人楊廷有和其妻離婚問題,似乎尚可不離的,此案我前聞知,已告錫五同志注意,但法院似沒理,現女的已和別人結婚,引起退伍軍人不滿。

  陳瑾昆先生,講要使國內國際更多的人瞭解中共,使第三次革命成功,不要再來一個「革命尚未成功」,對的。講十九世紀五十年代以前,中國是無黨論,個人本位。五十年代以後,有黨論,社會本位。時代變了,也對的。但說黨有政黨非政黨,非政黨為一党專政,蘇聯、法西斯、納粹、現在的國民黨。雖然蘇聯較聰明,沒失敗。為甚這淺顯的道理,不少人不瞭解?階級成見嗎?反動派似是而非的宣傳嗎?對革命的封鎖嗎?總之,這件事我們不要忽視。

  六月廿二日陰

  假交際處開法律問題研究委員會,決定:一、下周楊家嶺西北局分別召開邊憲草討論會。二、即發五五憲草修正案給各委員研究。三、召集研究與起草小組——錫五同志召有關同志研究與修改民法、刑法、訴訟法等等;景范召集有關同志研究與起草縣鄉自治法、邊區專署組織法等等;覺哉召集財經有關同志研究與起草財務、行政、合作社、公司、稅務等條例。四、推徐老為委員會副主任。五、請傅綱同志收集材料,幫助南門外各委員研究。

  六月二十四日微晴

  下午至交際處聽柳湜講國統區情形。

  柳湜同志說:「上海一天花法幣一萬元是起碼的必需。比如赴一次會,汽車坐不起,電車擠不上,坐三輪車起碼八百元、一千元。會場總是假旅館,有人來收錢:茶錢二千,飯錢三千,回家趕不上飯,上館子吃點東西,三千。」記起十多年前的上海生活,做秘密工作,每月生活多的給三十元,少的給十元,即是說除房租外,每天至多花一元。那時黃金每兩值洋一百十二元,現黃金每兩值二十四、五萬元,一天花一萬,抵黃金約四分,值現洋四元多。可見國統區物質的缺乏。

  六月二十五日雨

  交際處召開各團體代表會,發電抗議美軍事援華案。

  柳湜同志談國區人士對解放區急要知道的:土地政策——減租、清算、反奸……等,是否如逃亡地主所說的?對知識分子——是否尊重有出路?生活——豐衣足食還是很苦?三三制,普選是否真實。

  美人某說:「傳共黨會宣傳,實則許多應宣傳的沒有宣傳。」生硬的宣傳:「基本上成功的,但還有缺點。」「一般沒有,個別的這種現象是有的。」外面人聽了不知所謂。

  「寧讓共黨多擴大一解放區,不能許共黨在非解放區辦報。」——頑固份子語。

  電美(草案):

  本月十四日美國國務院提付國會審議的繼續對華軍事援助法案,此案如被通過,不是「對中國之和平與安全有所貢獻」,而是對中國之和平與安全的大破壞。因為這是武裝干涉中國內政,強力支持獨裁的國民黨政府,繼續與擴大陷中國於內戰、破壞、恐怖與貧困,這是全中國人民所不能忍受的,也於美國人民沒有好處。我們堅決反對美國國務院這一對華不友好的法案,希望主持正義與民主和平的美國人民起來把它推翻。

  六月二十六日陰雨

  去年六月二十七日才下大雨,今年雨似乎多了些。

  「沒有告化子,事情就差不多了。」——符定一先生說——「我問到過蘇聯的顧維鈞、賀耀祖,蘇聯有不有告化子?他們說沒有。料不到延安也沒有了告化子!將來如遇到蔣先生我定要問:你管轄的地區有不有告化子?共產黨那裡是沒有了。」

  柳湜同志說:外面人說:「延安沒有告化子,我可相信;全邊區沒有告化子,我不相信。」(意味延安地方小,用人力可以補救,全邊區則不可能)

  沒有告化子似是奇跡;實則只要財產關係略有改革,告化子就沒有了。有勞動力的不愁吃不到飯;沒有勞動力的老病殘廢,一村市沒有幾人,他的親屬鄰友又多是有救濟力的,不待勸募,就照顧了。我在蘇區四五年,陝北十一年,遇到告化子,三次:一次在洪湖,一九三一年大水災,見一女人討乞;兩次在延安,那是外來難民,初到未找得生計。

  六月二十七日晴

  上午至西北黨校講憲法——解釋他們討論政協憲草決定提出的問題,下午歸。

  六月二十八日晴

  至西北局討論邊憲草。提的意見頗多,對民主責任與民主方法,不主張獨立一章。

  林老說:四四年提出邊區參議會為邊區最高政權機關,邊區參議會閉幕時,邊區政府委員會為最高政權機關是對的,因為中央到今年才提出採用英美的民主形式。

  六月二十九日晴

  上午召集財經法令小組會,到松齡、子文、中權、靜波等。

  下午開支部大會。

  有成績、有經驗卻不能抽出規律定為制度,以鞏固其經驗擴大其成績;又從此基礎上取得新的經驗,以改進其制度,是我們急待克服的弱點。也曾立過制度,有因客觀條件限制未能實施,有失在未能堅持,有則制度本有毛病。

  邊府建築辦公廳為的合署辦公,房子起好了,各廳搬來了,合署辦公卻忘記了。為著供給統一而搬來,合併伙食單位,但供給仍任其不統一,行政處只「推」而不「攬」。審計制行之已久,似嫌其麻煩而無形取消。合作社條例早有了,可是至今仍沒有。一切都在辦,一切有點亂。一切都有成績,又一切都有缺點,怎樣糾正,責在領導機關。

  邊府支部工作,整風期間,若斷若續;現在仍是若有若無。整風時應該加緊支部工作,反而若不信任支部,於是支部不選舉了,不常經過支部開會了。現支部雖恢復,工作究應怎樣做?以前經驗,有待回憶。黨八股方式乘機佔領差不多整個地盤。原因一是不知道怎樣工作,找不到工作;二是邊府負責同志沒有指導甚至不參加支部所致。

  六月三十日晴

  上午蔣機二來延上空盤旋良久,疑系偵察前日來延之起義機,午後參加辦公廳談選舉總結如何寫。

  林肯:「我既不願做奴隸,所以亦不欲充主宰。這就是我的民主思想。任何與這點不合的思想,不論其程度如何,不是民主。」

  「蘇聯全國在戰爭期間流行著勝利菜園的開闢,上峰命令各地方蘇維埃把一切空地劃給政府機關,各機關分給成員。因為糧食缺乏,交通工具不夠,唯一補救辦法就是各地自食其力。這一來,每個人都嘗了點耕耘的滋味,而自然產生一種責任感和一種個別佔有的心理。勝利菜園運動在戰後能否繼續下去,是值得注意,不過就是可能的話,似乎不會擴大到一種大規模的事業,原來只用來補給糧食的不足,並非藉以謀利的。」(《美國政治學評論》)

  此與我們的個人業餘生產大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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