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覺哉日記·一九四五年十二月(2)

一九四五年十二月(2)

　　十二月十五日陰

　　沁園春（用毛主席韻為諸孩作）

　　三男一女：飛飛列列，定定飄飄。記湯餅三朝，瞳光灼灼；束修周載，口辯滔滔。饑則傾餅，倦則索抱，攀上肩頭學比高。扭秧歌，又持竿打仗，也算嬌嬈。一群驕而又嬌，不盼他年紫束腰。只父是愚公，堅持真理；子非措大，不事文騷。居新社會學新本事，縱是庸材亦可雕。吾衰矣，作長久打算，記取今朝。

　　晚參加棗園中央會議，討論四六年任務指示、民主施政綱領、憲法原則等件，回已十二時。

　　十二月十六日晴

　　赴機場送恩來同志等赴渝開政治協商會議。

　　晚看文件，覺腦有點疲。

　　十二月十七日晴

　　吳縑前來信：農村婦女是天才的作曲家，曲子多是情歌，非常妙。如：

　　山在水在石頭在，人家都在你不在。

　　端起飯碗想起你，淚珠珠跌在碗根底。

　　風塵塵不動樹梢梢擺，作夢也夢不見你回來。

　　紅瓤瓤西瓜綠花花皮，想死想活不能提。

　　白天裡想你鹼畔上站，夜晚裡想你胡盤算。

　　樹葉葉落到樹根裡，挨打挨駡全是為了你。

　　刮一陣風來下一陣雨，不知道我的人兒在那裡。

　　為批評而批評，常給了自己批評——暴露了自己。

　　力求妥協，堅持到底，不損害人民基本利益上求妥協，自衛姿勢的堅持，以堅持到底達到力求妥協。

　　一九四六年任務：粉碎新的進攻、開展高樹勳運動、練兵、減租生產、財政、擁政愛民、擁軍優抗、救濟、愛護地方幹部。一切作持久打算。

　　十二月十八日晴

　　開政務會。

　　小怡今天周歲，四四年十二月十八生。

　　十二月十八日晴

　　政治協商會，由於美國態度有改變，可能進行要順利些。但要警覺蔣介石的頑固，蔣從沒有在事實上讓過一點步。必武同志說蔣「感情極易衝動而學忍耐，自信很堅而顧慮頗多，如下棋不下死著子，這點值得我們學習」。有幾點蔣是成功的：保全實力，等到勝利，他等來了；曲線救國，偽軍現替他效力了；依靠美國，美竟為他捧場。雖然蔣的最後失敗，人民的最後勝利是確定了，但過程中不免曲折，應付必得謹慎。

　　十二月十九日晴

　　往王家坪稼祥同志處，開憲研會。

　　十二月二十日晴

　　解放社廖蓋隆來，索關於憲法的文章。

　　草批評五五憲草要點，備下次會討論。

　　來蘇來談，攜有哀蜀沁園春一闋，用毛韻（錢詞略——編者注）。

　　王明同志來信，附去年壽郭沫若詩：

　　那覺已過半百時，高歌酣鬥鬢無絲，汨羅江上留征影，富士山期樹戰旗，司馬才華子房知，迅翁骨氣拜倫詩，任他擾攘風雲變，萬歲峨嵋一布衣。

　　封建力量和民主力量妥協，資產階級革命時有過。封建力量和新民主力量妥協，還沒有過。新民主力量要求和封建力量妥協，因妥協有益於新民主，封建力量生怕和新民主力量妥協，因妥協有害於封建。新民主力量優於封建力量地區，妥協不成問題。封建力量優於新民主力量地區，妥協難於做到。蔣介石集團要內戰反對和平，理由在此。但如國際給以壓力，人民給以壓力，他的優勢變為某程度的劣勢，妥協亦有可能。

　　十二月二十一日雪

　　參加黨組會。

　　十二月二十二日雪

　　重慶追悼昆明死難師生：

　　黃炎培：學生在學校裡座談，暴徒在群眾中擲彈，是誰指使那個兇手。最高學府何等尊嚴，青年生命何等寶貴，請你捫著自己良心。

　　再生社：兇手審兇手，兇手自問自答無恥；同胞哭同胞，同胞流血流淚傷心。

　　一群學生：以學生作仇，以人民作匪，屠殺不遺餘力；與敵寇為友，與漢奸為朋，寬容惟恐不周。

　　一群抗屬：勝他人之利，民沒得主；殺自家的人，和啥子平。

　　十二月二十三日雪

　　下午四時至王家坪參加毛主席生日宴。

　　毛主席滿五十二歲。

　　十二月二十四日昨夜雪微晴

　　連日雪，深處積五六寸。

　　至西北局開會。

　　「醞釀」——這方法很好，但必須放在熱炕上，不可放在冷窯裡。醞釀主要靠拉話，搜集意見。拉話常在無意中得出道理，啟發思想，為拉話而拉話，不免仍成為形式。

　　態度與思想，一件事的兩面。態度常是思想的表現，思想、尤其是思想方法進步了，態度也就隨之會變。

　　領導總是正確的——如果都正確，那就不應該出毛病。好的多講，壞的少講，否則叫估計不足，有點教條味。

　　十二月二十五日晴

　　參加憲研會在王家坪。

　　昨夜托夫要我修改題子長陵詩，前二句仍舊。

　　滿懷濟世志，一身破敵膽。紅旗浩蕩開，萬眾齊呼喊。老謝自家人，我們跟他走。身死志永存，活在人心裡。

　　我在邊區工作做不好，原於自己太突出，太性急，沒好好考慮到團結人。以為自己懂的誰也懂了。患了所謂「下車伊始，哇啦哇啦」。而且實則沒有下車時就「哇啦」過。四〇年高幹會講了話，雖博得稱讚，後來毛主席說：「你如不打算去邊區工作，可以說；打算去就不應說。」

　　自立同志說：「毛主席初到井岡山，只傳來了一個毛中央委員，誰也沒看見他甚麼聲色。後來有人去找他解決了問題，找的漸漸多起來。」這作風要學，但很不易學。

　　十二月二十六日微晴

　　上午至保安處和周興同志談。下午參加政府座談幹部問題。

　　枕上想的，常常起床就忘了。

　　「天下之不助苗長者寡矣」——可見性急病自來就是通行的。前和王明同志談：現在人的壽命太短了，人的成熟，至少在三十以後，做不了幾年事就衰了，太划不來。

　　十二月二十八日晴

　　昨下午座談合作社。

　　去年合聯會，錯多於正。三條：1.偏重發展；2.追求紅利；3.一攬子。不少合作社因而失敗了。

　　不少事件看到現象，忘記原則，比如合作社，為何要辦合作社？抵制剝削；眾擎易舉；促進人民共同生活與作業的習慣。怎樣叫合作？社員合作，共同的做，儘管事業發展有多種多樣，各時代、各地區的合作社有怎樣不同，基本原則應是不變的。離開了此原則的此合作社，即不倒閉，也沒甚意義。

　　今天至西北局開會討論司法工作，我發言。

　　十二月三十日晴

　　至林老處談。吳縑回。

　　曾三同志攜其子虎堂見過。

　　十二月三十一日陰夜雪

　　一九四五年除夕。

　　柳湜同志來談。

　　聞毛澤民、陳潭秋兩同志在新疆為盛世才所害，馬明芳同志無下落。

　　獨坐燈前作：

　　又是嚴冰至，難羈白日馳。卷簾觀雪積，展卷訴燈知。

　　天際明如火，寰中亂似糜。友星邊塞隕，憤淚忽橫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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