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覺哉日記·一九四四年六月(2)

一九四四年六月(2)

　　六月十六日晴

　　夜看聯政歡迎記者團晚會。仿吾、陳毅等同志便道見過。

　　斯坦因（英記者）前天在大會說：「打倒法西斯主義及一切與它相類似的東西」，頗耐尋味。

　　六月十七日晴

　　開聯席會籌備會。

　　推進一件工作，如果不把群眾力量足夠的估計上及發動上，那計劃定然狹小，而且狹小的計劃有時都完不成。又如果不把群眾力量分析得清楚，誇大或者混淆，那又不能領導與組織，群眾力量可能浪費或者萎縮。

　　群眾力量的基礎是經濟。

　　群眾中有積極的力量，也有消極的力量，兩種力量天天鬥爭。如果政策不慎，幫助了消極的，必然使積極方面受到損失。就是積極方面的力量，也要經過洗煉，去其不純的東西，指出前途，去其矇混的觀點，才能順利成事。

　　六月十九日晴

　　司法調解小冊子編就，交辦公廳。

　　讀板橋詞有感（滿庭芳）

　　「好話說盡，壞事做盡」，由頭八字分明。「不變萬變」，慣耍兩頭經。不幸財窮兵潰，又責言來自西鄰。裝門面，南來星使，且「甚表歡迎」。從來鬼把戲，一經戳破，不值一文。況言甘心險，無限血腥。記曾輸過一著，從今後一著也不讓他贏。講團結，手常伸著，看你幾時醒。

　　鄭詞贈郭方儀

　　白菜醃葅，紅鹽煮豆，儒家風味孤清。破瓶殘酒，亂插小桃英。莫負陽春十月，且竹西村落閑行。平山上，歲寒松柏，霜裡更青青。

　　乘除天下事，圍棋一局，勝負難評。看金樽檀板，豪輩縱橫。便是輸他一著，又何曾著著讓他贏。寒窗裡，烹茶煮雪，一碗讀書燈。

　　聞寇竄陷甯鄉（滿江紅）

　　我夢家鄉，便想到家鄉夢我。第一是七十衰妻，兩眉深鎖。雛孫想像阿公容，大兒恐亦二毛可。更開門七字柴米鹽，不易舉。

　　多少人，凍與餓。又遭上，大兵火。看大溈嶺東，回龍鋪左。豪吏縛民如縛雞，將軍避敵如避虎，老鄉們攙著老和幼，何處躲。

　　六月二十日晴

　　高明與幼稚是錯雜的，不是很有距離的。不高明便幼稚；此事高明，彼事幼稚；一時高明，長時幼稚。這是我們常遇到的現象。

　　認錯是不易的，要有勇，要無歪心。

　　昨日詞只說到一面，再綴一闋，仍用前調。

　　中國若亡，「除非湖南人盡死」（似是唐才常說的，若要中國亡，除非湖南人盡死。）。從明末直到而今，英雄幾許。百萬農軍北伐時，十三雄鎮南明史。豈是那十年奴化，能抑止。湖南官，膽如鼠。湖南民，氣勝虎。要滌腐生新，鋤凶雪恥。又建湖湘根據地，人盡為兵政民主，讓國党鬧成大虧空，我們補。

　　六月二十一日晴五月初一日

　　用精鹽刷牙一月多了，動搖的臼鑿似已鞏固，只目力仍差，看書稍久即昏。

　　安副議長來。

　　寫隨筆快兩年了。時時省察自己。來政府工作，失敗了，也勝利了。失敗是碰了釘子，碰得頗大。勝利是得了教訓，發現了思想的缺點，特別是懂得了人事。自己呢？原來如此，他人呢？也原來如此。

　　昨寫的聯席會決定文，景範退來說要寫過。

　　接綏德專署信：張喆卿的特務帽子已在公開會上為之取去。李健侯逃榆，主要是避債。兩人皆邊參議員。

　　下午至毛主席處，談至十時歸。

　　六月二十二日雨

　　午後約安、任、霍、楊新來延同志談時局。

　　六月二十三日微晴

　　傍晚大雨，窯後又穿穴進水，浸壞兩間。

　　安、霍自綏德來，楊、任自慶陽來，均言麥豐收，秋亦大有望。

　　辦公廳懸蔣介石近像，瘦削特甚，年未六十似七、八十人。因念過去嘗私測蔣的可能末路：1.如吳佩孚；2.如汪精衛；3.如袁世凱，而以如袁世凱的可能為大。蔣性暴戾，又受色傷，目下內外形勢都給他不利，且記於此。

　　林老在渝，蔣提的條件是：編十個師，其餘解散；承認陝甘寧邊區，其他邊區解散。

　　張宗麟同志報告在延川視察情狀，很生動、深入。

　　六月二十四日

　　至西北局談話。

　　改寫聯席會決定。

　　召開第二屆參議會第二次大會決定：

　　日寇臨死掙扎，進攻河南湖南，正面國軍後退，全國危極，西北危極。為要團結力量，生長力量，克服危機，準備反攻，決定本年十一月召開陝甘寧邊區第二屆參議會第二次大會。

　　這次大會上主要的將討論：

　　團結與民主問題。陝甘寧邊區抗日根據地之所以發展，所以鞏固，依靠於政治上經濟上的民主，團結了各階層各黨派的人民成為一條心。但這些成績還不夠大，還有缺點，我們要檢討已有好的和不夠的經驗，多反映各方意見，給團結與民主以更充實的內容。黨政軍民男女老少一齊動員，準備力量。且要以我們的模範，推動全國從速終止一切分裂與反民主的現象。

　　邊區建設問題。舊社會給邊區的遺產是：貧窮、愚昧、疾病。我們與貧窮鬥，消滅貧窮現象了。但為著備荒、備戰，過更豐裕的生活，必要於短時期內做到邊區三十五萬戶，每戶至少有一年餘糧，至少有一頭牛，至少能植活一百棵樹。邊區工業品要能自給，不僅數量多而且質量好。我們與愚昧鬥，進度雖快，但文化還異常低。要用一切有效辦法，使男女老少至少都能認到一千字。我們與疾病鬥，成績還差，財旺人不旺——傳染病、娃娃不好活、柳拐子……等，為人民最大痛苦。要用極大力量，很快做到每鄉能有一個醫生，每區能有一藥店，縣城及大的市鎮能有一個衛生合作社或衛生所。開展衛生運動，從速消滅喝壞水（要打井、窖水煮開）、人畜同居、不會接生等極惡劣的不衛生現象。

　　武裝民眾問題。正規部隊要有廣大的人民武裝做後援；能保衛家鄉才能保衛民族。我們要把民兵搞得更好，普遍地製備與練習使用手榴彈、地雷、洋槍、土槍及其他武器。大家一條心，平時務生產，打仗都是兵。擁軍搞得更美，幫助抗屬搞家務，幫助退伍殘廢軍人成家立業，使軍與民更加一體，更能提高其戰鬥力。

　　上列工作，我們正在做且做得有成績。人民起來了，對敵仇恨增高，對自己的某些落後不能忍受（如不識字、不衛生等），好的辦法日在創造。他們要求有一明確的奮鬥的具體指程。本聯席會責成各主管部門連將上列提案的提綱制出，送交各邊區參議員、各級參議會政府、勞動英雄們、各抗日團體討論，搜集各個工作的具體經驗和辦法，及在各個地區的特殊情狀及其完成需要的時間，報告邊府彙集，使提出大會的案子能更詳備。

　　邊區參議會將于明年改選，為使更能把人民愛戴的人選到議會，更能反映與照顧各階層的利益，關於選舉條例及選舉方式也將提出大會討論。

　　距大會只有幾個月了，須加緊大會準備工作。

　　錄毛改稿：

　　日寇臨死掙扎進攻河南湖南，正面戰場後退，全國危極，西北危極。但是八路軍新四軍作戰的敵後戰場，則捷報頻傳，各抗日民主根據地日益鞏固成為全國人民希望之重心，為團結一切力量準備對敵反攻，決定本年十一月召開邊區第二屆參議會第二次大會。

　　在這次大會上主要的將討論下列各項問題：

　　（一）團結與民主問題。陝甘寧邊區抗日根據地之所以發展所以鞏固，依靠於政治上的民主、經濟上的民主與文化上的民主，團結了各階層各黨派的人民成為一條心。今年的參議會應檢討已有好的和不夠的經驗，反映各方意見，給團結與民主以更充實的內容，使各界人民男女老少一齊動員增加力量，且要以邊區的模範推動全國人民一齊努力，從速終止一切分裂與反民主的現象。

　　（二）軍事問題。過去擁軍優抗工作與組織民兵工作是有成績的，但是還有缺點。今後兩項均須加強，務以軍民一體與全民皆兵之陣勢，打倒日本帝國主義，今年參議會應檢討此種工作。

　　（三）邊區經濟建設問題。舊社會給邊區的遺產是貧窮、愚昧與疾病。幾年以來，全體人民在政府領導下與貧窮現象鬥爭。這種現象或者已經消滅，或者已經減輕人民的生活，已有很大的改善，豐衣足食的新現象已日漸推廣。但是，還沒有普遍，更因抗戰備荒的需要必須增加生產。因此，必須號召人民於兩年至三年內，普遍做到每戶至少有一年餘糧；為改變邊區童山太多現象，應號召人民植樹，在五年至十年內，每戶至少植活一百株樹。邊區各項工業年有增加，但還不能自給，特別是布、鐵等項要辦到三年內完全自給，並且不僅求數量多，而且要求質量好。在與愚昧鬥爭事業上，年來雖有進步，但文盲還未消滅。要用一切有效方法，使男女老少在數年內至少都能認到一千個字。在與疾病鬥爭的事業上，更須作極大努力，方能克服財旺人不旺的現象。應在數年內做到每鄉至少有一個醫生，每區至少有一個藥店。總之，應使現在已經蓬勃發展或已開始發展的經濟運動、文化運動、衛生運動更加向前大踏步發展。其辦法一是公營，一是民營，而主要的是民辦公助。號召人民組織各種形式的合作社，亦有公私合作，公私兼顧。在自願原則下（禁止任何強迫、攤派），把絕大多數人民都組織到經濟的文化的衛生的合作運動中去，才能完成上述任務。今年的參議會，應具體檢討這些工作。

　　（四）選舉問題。邊區參議會議員應于明年改造，為使人民更能把自己愛戴的人選到參議會去，使這些新的參議員更能反映人民利益與決定抗戰建國大計，關於選舉條例及選舉方式應在今年參議會上提出討論。

　　上述四項為今年參議會必須討論之主要問題。本聯席會議責成各級政府、各參議員及各級參議會、各抗日團體、各勞動英雄在事先發動熱烈的討論、準備意見，以便屆時反映於參議會，作出有利於增強團結抗戰與發展邊區各項建設之決議。

　　六月二十八日雨

　　中記者來邊府談。

　　毛主席說：合作社：1.以個體私有經濟為基礎的組織。2.不分階級的組織。3.綜合性的組織——消費、生產、運輸、衛生、教育以至於代繳公糧、稅收等。

　　國家機構不是突然廢止而是逐漸萎縮。對個別的國家機構亦是如此。留著似無用，廢去又似有用。如議會議長、常駐會在邊區平時作用不大，有主張改用蘇維埃形式的，議會閉幕後，政府即為最高政權機關，無須有常駐會，如要議長，可由主席兼。但另一方面似仍不適宜。

　　曾參事親，子樂父亦樂。（霍子樂）

　　項王鬥漢，力如智不如。（曹力如）

　　六月二十九日

　　上午中記者來邊府談，下午外記者來。

　　同安副議長參觀展覽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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