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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四二年一月


  一月二十四日

  革命與反革命,都是國際性的,反革命的國際聯合更為微妙。宗主國反革命利用殖民地半殖民地的反動打先鋒,殖民地半殖民地的反動投靠其宗主主人,冀苟延其殘喘。

  記得第二次「圍剿」,國民黨失敗時(張輝瓚被捉之後)上海各外報,尤其是日文報說:「蔣介石不行,只知說大話。今後只好列強直接和共產軍周旋。」這時粵方報紙說:「蔣和共產黨勾結,李立三已去參加廬山會議,蔣出兵江西,為的向共產黨假道侵粵。現在剿共只有廣東,廣東不是沒有了共匪嗎?」及蔣發出親征電,聲言不勝共必死于章貢之間,這才爭回帝國主義的眷顧。

  在剿共戰爭中,南京湯山是世界新式武器的試驗所。那時世界無戰事,一切新造武器,都拿來中國剿共,都在湯山試火。

  如果沒有帝國主義幫助國民黨,如果中國革命不是同時與國民黨及其後臺——國際帝國主義作戰,也許早已打倒了國民黨。今後形勢更複雜,然而決不會改變事件的本質。

  一月二十五日晴

  林老自鄜、甘回。

  「如果他沒有得到工人階級中一切有思想能力的純潔的肯犧牲的有影響的能夠領導或吸引落後部隊的人們的擁護,那麼,布爾塞維克党莫說兩年半,便是兩月半也不能維持政權」。(「左派幼稚病」第二章)

  僅僅你的政策合乎廣大群眾要求,能夠得到廣大群眾擁護還不夠,因為「能夠得到」與實際得到不是一件事。廣大群眾不是易起來的,首先須是能夠領導與吸引的,即廣大群眾中有作用的人起來,然後群眾才會跟著走。辦軍郵的林卓武、馮××二人說:「你們不要宣傳了,只這三三制就夠」。三三制無疑是得到廣大群眾中的先進人士的擁護。

  「資產階級的反抗,因為他被人推翻的原故而更強十倍。他的勢力不僅在於資產階級國際聯繫的強固,而且還在於習慣的勢力與小生產的勢力。……因此之故,無產階級專政是必要的」。(同上)大革命時的「過火」調,為什麼有人信?就是說土豪地主已經很可憐了,無勢力了,而不知道他的力量正因為被打倒而十倍加倍。我就是不懂的一個。後來土豪地主捲土重來:「寧肯錯殺三千,不肯放鬆一個」,專政何其徹底!直到現在兩湖的民眾運動,總不能抬起頭來,寧肯亡國不能讓家奴得勢,專政又何其耐久!這個教訓應永遠記得。

  「無條件的集權與無產階級最嚴格的紀律,乃是無產階級戰勝資產階級的基本條件之一。」

  「革命黨的紀律,靠什麼來維持?第一是靠無產階級先鋒隊的覺悟及其對於革命的忠心、堅忍性、犧牲精神和英勇氣概。第二靠他善於同廣大群眾——首先同無產階級群眾,同時也和非無產階級的勞動群眾聯繫、接近。而且在某種程度也可說和他們打成一片。第三是靠這個先鋒隊所實現的政治領導的正確、他的政治的策略與戰略的正確,而且要使最廣大群眾根據自己的經驗,確信這種正確。」(同上)

  這裡可見,黨的紀律不僅靠黨員群眾的自我批評,而且要接受非黨群眾的批評責難,才能建立。黨的政策正確,不僅決定於自己——自以為是,而且要決定於群眾的經驗——共以為是。

  「理論本身也不是信條,這種理論只有與真正群眾的和真正革命的運動的實際密切聯繫起來,才能完全形成。」

  「這個理論的正確,不但是由整個十九世紀全世界的經驗所證明,而且是由俄國革命思想界的迷惑遊移錯誤和失望的經驗所證明。……他真正受盡了千辛萬苦之後,才獲得馬克思主義這個唯一正確的革命真理。」

  不經過錯誤,不會懂得真理。經一次錯誤,就能懂得,是很聰明的人;經二次、三次錯誤能懂得,也還不錯。

  一月二十六日晴

  參加政府會,午後林老來談。

  周興、雷經天來開黨的小組會。

  一月二十七日晴

  上午看季米特洛夫報告的結論(報告前已看過)。報告及結論共一五〇頁,通知周、雷,改於星六日看完。

  「如果沒有百折不回的、長期的、耐煩的、往往似乎沒有甚麼效果的組織工作,群眾是不會飄流到共產主義的岸邊來的。……把我們的決議不僅變為共產黨員所瞭解的東西,而且變為極廣大勞動群眾所瞭解的東西。」(「季氏結論」)

  我們有許多決議,不僅沒傳達群眾中去,許多黨員也不瞭解;也有些非党人士已經瞭解,而我們黨員反不大瞭解。前者由於缺乏生動的宣傳,後者由於部分黨員質量過低。

  「如果我們沒有學會說群眾懂得的話,那麼,廣大群眾是不會領會我們的決議的。當你寫東西做演說的時候,無論何時總要注意使每個普通工人都能懂得,都相信你的號召,都決心跟著你走!應當時刻注意:你究竟為什麼人寫東西,向什麼人說話。」(同上)

  檢查一下延安出版物,許多是不準備給人看的。演說,也不少是不想要人家聽的,毛澤東同志稱之為「党八股」。

  「個別同志不去具體分析實在的情形和生動的經驗,卻在那裡玩弄一種新公式——把我們所希望的而事實上還沒有的東西,當作實在的東西,當作現有的東西。」(同上)

  舊公式要不得,因為舊的具體條件已過去;新公式也必須是新的條件已經產生。如果只想像一個新的條件,這個條件在那裡卻沒有考察,說「現在的毛驢子不是過去的毛驢了;過去的苛政現在成為仁政了」,那同樣要碰壁。正如季同志說的:「除這種熱情和一致精神以外,還要用深刻思索過的批評態度去對待擺在我們面前的任務」。「甚至於不要怕向敵人學習學習,如果這種學習可以使我們能夠更加迅速地和更加現實地折斷敵人的喉頸的話。」「……就會不分青黃皂白把一部分人民推向法西斯主義營壘去。而這一部分人民在某種發展階段上是可以被我們吸收來進行反法西斯主義的鬥爭或者至少是可以保持中立的。」

  西安特務看了《解放日報》一篇罵特務姦淫腐化的文字不滿意。因為他們並不如此。他們幹特務,並不滿意特務。他們反共,但也只懷疑共。如果對他們態度正確,是可以分化他一些的。

  下午參加邊府工作人員歡迎林老和工作團會,準備講幾句話,因林老說的過長作罷。

  一月二十八日

  「在這些國家中法西斯主義本來沒有廣大的基礎,可是他依靠國家武裝力量業已上臺執政,在執政以後,它利用國家機構,企圖擴大自己的基礎。」

  一月二十九日晴

  十時去參加政治局會,討論土地政策。晚回。

  毛主席談:土地政策,研究了好幾個月了,是我黨以前未有過的決定。凡事不要輕決定,決定只是已經成熟了的事。

  一月三十日

  至西北局開常會,討論行政教育問題。

  一月三十一日陰

  黨政怎樣分呢?

  一、黨的主張,經過政去實現;黨員努力,是做政的事。本來是不可分的。但党是黨員的,政權是人民的,黨員雖然是人民,而人民最大多數不是黨員,所以黨政必然要有分。分者分際也。

  二、現有些甚麼黨政不分的現象:

  1、黨委直接管事。鄉的指導員(支書)、區的民運幹事或抗後主任(區書)、縣的救國會主任(縣書),在老區就直接縣書出現,他們直接解決問題,甚至人民也以直接找他們為較易解決問題。縣區鄉長反似旁觀者。這在政的幹部較弱、党的幹部較強地區多如此。

  2、黨政分管,或者某件事來,黨政各有人出去,黨的人就以黨的面目直接出現。

  3、黨的會議決定了,不經政府會議就執行。

  4、黨討論的和政討論的沒有兩樣,政的會完全是「複板」,甚至說話上也沒有分別。

  這些現象的結果:

  混淆黨政的界限,民知有黨,不知有政,政權的信用建立不起。

  將大大妨礙三三制的實現。

  黨外人士覺得無權,對政權不會有興趣,因而不會積極。

  政府內的黨員也就依賴黨,削弱其能動能力。

  黨既包辦入細,不免考慮不周,且至忽視某些重要方面。

  黨政幹部分配不勻,常常党的幹部強且膨大,政府又嫌無權執行。

  應該怎樣?

  一、要懂得黨只是階級的一部分,更只是人民的一部分,黨的政策必須人民瞭解,變成人民的政策,人民是不可包辦的,且不可強制的。包辦與強制不僅不能發揮政策的作用,且可得出相反的惡果。

  二、要懂得領導只是帶頭的意思。要人家跟著走,而不是代替人家走或押著人家走。

  三、要懂黨員有兩重身份,一方是黨員與非党有異,一方是工作人員或人民和一般工作人員或人民是一樣。

  因此:

  一、黨的決定只是經過黨員以工作人員或人民的資格(有時也可以黨員資格),在工作人員中人民中得到多數同意。未能得到多數時,那只怪自己技術不好或者主張上還有毛病。只好自己檢正,下次再來。黨委不能強迫各級民意機構服從自己,黨員和黨團,不能用非民主手段,使政權中非党幹部服從自己。

  二、黨主要是決定與掌握政策,一切帶原則性的東西。關於政策的實施事項,則屬￿政務人員,党不必代庖。比如邊區財政實施大綱、幹部學校教育方針的決定、土地政策的決定……這些黨必須鄭重其事地做,不使有漏縫。黨必須以全力做這些,且只能做這些。關於這些事,不是每週都有,且不是一周的短時間就能決定。因此,党的例會應多是研究,而不必象政務會議一樣,每次須有若干決定。

  黨要注意檢查工作與總結經驗。黨對政務實施不代庖,但不是不管。政府中的黨員在執行過程中,應該時常和党的領導者保持接觸,告訴他執行的狀況。党的領導者可提供意見,給予幫助,但不是干涉。在適當時開會聽取報告,總結經驗,以開展以後工作。自然政權中的同志,也應總結經驗,不可向黨推拖。但党應把總結看作是一件大事(如這次總結「邊參」經驗)。

  党的工作者也可能有工夫直接去做政的事,但必須以政府人員名義出現(邦英至靖邊,必須受政府委託,才能去召集宣佈縣長撤職的會。我前去參加綏德臨參會,必說明是代表邊府,否則只能在黨的會上講),正如政府人員的黨員有時參加党的會,不能以政府人員資格出面一樣。

  有些党的工作者,做的多是政權中的事,那就不如直接參加政府工作,有能而又有權。

  在三三制政權中,要避免過去黨政會議不分,把政的會當作黨的會,黨的話拿到政上說的現象;以對黨員態度對黨外;同時某些措置上應採用或遷就黨外人的意見,因此,更不能預由黨決定。

  上列各項同樣適用於黨團。

  參加邊府總支支書聯席會。

  開黨團會。晨九時蕭任來,陸續到至午後才散。

  夜開小組會,討論節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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